才气与粮食

       ‘他听得懂音乐语言，却听不懂人类语言，可悲的是，我居然爱上了他’。这是朋友电子邮件末尾的一句话，而他们的恋爱故事才开始不到三年。

       朋友认识他是在一次聚会上，酒兴之余，他随着大厅里的音乐用筷子轻敲碗沿，陶醉其中，到后来，他嫌一只碗还不够，把白酒小杯也作了敲打道具。朋友见他兴致高昂，索性倒掉残余的红酒，将高脚杯也递了过去，他对她心领神会地一笑，就这一笑，就摄了她的魂。

       “他真是很有才气的，知道他的人都这么说。”刚恋爱时，朋友是这样对我描述他的。听说他自小就有音乐天赋，韵律感特别好，只是因为成绩差几分，他才没考上音乐学院。不过，他虽然没经过正规训练，拉琴和吹笛都有一手，她和他约会的时候，就喜欢偎在他身边听他吹笛子，这是他们故事中最为浪漫的部分。

       要命的是，他却是一个别人眼中可有可无的打杂小工，这是亲友们极力反对他们结婚的原因。朋友一直在优裕的家境中成长，对那些‘他能不能养活你’的质疑大感愤怒，她对此的评价就一个字：俗！

       朋友义无反顾地同他结了婚，因为朋友有稳定的工作，他索性连工作也放弃了，一心在家中琢磨谱曲的事。慢慢的，朋友感觉到了维持家计的压力，她劝他，你这么爱音乐，就找一个相关的活路吧，教孩子乐器、开个琴行，再不，去参加乐团也好啊。他对此相当的不屑，认为纯净的音乐如果和赚钱扯上干系就变味了，坚决不同意。她有什么办法呢？当初，她爱他的理由就是他的才气，如今，也只好忍受他那份才气后的孤傲。

       “每次我劝他找工作时，他对我最常说的一个字就是，俗。”朋友苦笑着说：“开始，我以为他是清高，到后来才知道，他是在逃避，他只愿停留在他自己那虚无的世界里，不敢去接受可能的失败。”

       最近，朋友公司经营困难，收入锐减，一个让她想都想不到的困境发生了——家里居然出现了粮食危机！所有食品的价格都在涨，她吃不消了。油涨价时，她也想抢几桶，可是，她总不能借钱去囤积吧，而他对此事却视若无睹。他谱的厚厚一叠曲子就放在桌上，但那有什么用呢？甚至比不上一袋袋的大米。

       “我一直以为我们的爱情是最纯粹的，但没想到，如今造成我们之间深深裂痕的居然是生存问题，说起来可笑又可悲，可能要终结我们这段婚姻的，居然是粮食。”

       在信中，朋友问我，到底有没有不食人间烟火的爱存在？想了很久我都不敢下笔回信，我很想说有，但最终，我写下了这样的字句：全凭才气过不了日子，爱情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