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是《打死个翻译官》的第2篇文章。该书是一本翻译入门指南，主要讲：练技能+找客户
关键词：专职译员，自由笔译，自由口译，综合翻译岗，收入水平，职业特点，职业选择
这一章谈钱，比较俗气，可能有一些结论与刻板印象不太一样，欢迎大家留言讨论，分享更权威的统计数据。
理论上，翻译的技术类型分两种：笔译和口译。根据职业性质，翻译又包括专职译员、自由译员、兼职译员和综合翻译岗。
但在实际工作中，专职口译基本上等同于综合翻译岗，兼职译员和自由译员的收入模式又完全一样，所以本文只讨论专职笔译、自由笔译、自由口译和综合翻译岗。
一、专职笔译
专职笔译是指专门从事笔译工作的译员，必须与组织机构签订劳动合同，通常需要坐班。雇主是翻译公司和其他组织机构的翻译部门（比如华为翻译中心）。
专职笔译的薪资结构一般是基本工资加绩效提成。每月，译员在完成一定工作量后，超出的部分将按照千中文字30-80元的单价计算提成（英文可按比例换算成中文结算）。如果译员当月超额完成工作量，还可以获得额外奖金。
例如：某初级译员当月完成10万字的翻译工作，其中5万字为保底工作量，可获得基本工资1800元；剩余5万字按千字30元计算绩效，可获得提成1500元；因为工作量超过10万字，又可获得800元的额外奖金。汇总之后，译员当月的收入为1800+1500+800=4100元。
翻译公司会给译员设置不同级别，级别越高，基本工资和绩效提成也会上浮，但总体来看，专职译员的月收入很难过万。根据《2018年中国语言服务行业发展报告》，56.2%的全职翻译人员月薪为3000-8000元。
这个收入放在知乎、朋友圈和一线城市确实勉勉强强，但在全国来看，算是正常收入。具体请参见全国平均收入水平：
根据国家统计局2018全国时间利用调查数据，全国月入10000元以上的群体，占比3%；月入5000-10000元占比13%；月入2000-5000元占比46%；月入2000以下占比38%。
专职笔译最大的问题不是收入，而是寂寞。译员每天坐在电脑前啪啪啪敲击键盘，除了喝水和撒尿，很少走动，交流主要通过聊天软件完成。
但是对偏内向、追求simple life的人来说，这种工作状态也有优点，具体表现在：
1、人际关系简单，没有多少蝇营狗苟和勾心斗角。毕竟钱少，利益冲突小，根本没有必要斗得死去活来。
2、有相对稳定的工作环境和集体归属感。不用自己找活，工作任务由公司安排，社保是公司交，大一点的公司还会定期组织集体活动。
3、可以提供很好的学习机会。在各种流程比较齐全的翻译公司，译员可以获得快速成长，为今后从事自由翻译或兼职翻译工作打下良好的基础（“跑路”的委婉说法）。
2012年项目小组团建，小可爱们都结婚生子了吧
二、自由笔译
自由笔译是指以笔译为生的自由职业者，通常与甲方签订劳务合同或工作协议，或者啥也不签，无底薪，多劳多得。
根据《2018年中国语言服务行业发展报告》，79.2%的自由译者可以获得大于100元/千汉字的单价，但66.7%的自由译者，每月的平均收入少于3000元。
这个数据很有意思，大多数自由译员可以获得更高的单价，但收入却非常低。我觉得造成这种印象反差的原因可能有：
1、报告统计了一定比例的兼职译员。这些译员虽然是翻译公司的劳务派遣人员，但本身还有另一份专职工作，只是靠兼职贴补家用。
2、译员是自由职业，但有其他收入来源，比如收房租、炒股、从事语言培训等等，或者压根就不差钱，搞笔译只是为了给自己找点事做。
如果以上都不是，只能说这些译员是个狠人，心中有佛，不为钱财。
根据我的个人经验，自由笔译月入四五千元以上比较正常。至于自由笔译的收入上限，这与许多因素相关，主要包括译员的勤勉程度、订单饱和度和接单价格。
在理想情况下，如果译员接单积极，订单稳定（月翻8-10万字），且价格普遍高于国内平均水平，一年也能挣个15-25万元，但现实总是充满各种变数。
从勤勉程度上讲，没有领导管着，很多人会放飞自我。打开电脑，网上有趣的事情太多，全部点开看一遍，妈耶，一上午过去了。所以在成为自由译员前，大家一定要对自己的“自律性”有充分的认识。
从订单饱和度上讲，很多译员在转为自由职业前没有获得稳定的客户，经常饥一餐，饱一顿，工作缺少连续性。
从接单价格上讲，目前市场上高价单是少数，平价单是常态。一个译员，一辈子肯定会接到几个价格很高的订单，我曾经3小时靠笔译挣了4000元，但这不代表平均价格。
订单价格高通常意味着要求高，译员的翻译速度必然会下降，可能前期要学习风格指南，中期要确保术语专业和统一，后期还要花时间来应付高端客户的反馈修改（沟通成本高）。
相比之下，有些译员虽然价格比较低，但质量要求也低，码字速度快，交完稿没啥反馈。综合计算单位时间里的产出，这两类译员的时薪可能差不了太多。
因此，价格是自由笔译的次要考虑因素，稳定的订单供应和平均时薪才是关键。
一个每年稳定提供50万字以上工作量的中端客户，绝对比每年只提供几万字工作量的高端客户更值得维护。
总之，自由笔译，成也自由，败也自由。
一方面，译员可以享受自由带来的种种便利，灵活安排工作时间（别人上班，我去包场看电影）和工作场所（咖啡馆里办公，喝最醇的咖啡，听最野的爵士）。另一方面，译员又要与自己的惰性和工作的不稳定性抗争。
做自由职业最好去公共场所办公，假装在正常上班
三、自由口译
自由口译与自由笔译的职业性质类似，但其报价通常是以工作时间计算。自由口译主要分三种：陪同口译、交替传译和同声传译，这里只讲交传和同传。
根据一项针对自由口译的职业调查，交传时薪水平普遍在200元至400元之间；同传时薪水平在2000元以下的约占50%，在2000-3000元之间的约占40%（刘洁珊，2017）。
如果按一天工作8小时计算（有效翻译时间通常只有2-3小时，一场会议的时长），多数交传的平均日薪为1600-3000元，多数同传的平均日薪为3000-6000元。
自由口译的月薪主要取决于译员每月参加的会议数。统计数据显示，每月会议数为5场以下的译员占41.38%，6-10场的占33.99%，11-15场的仅占19.21%（同传教主张伟，2019）。
由此可见，绝大多数（75%）译员每月的会议数在10场以下。
同时，根据刘洁珊的调研数据（2017），月收入在8000元以下的自由口译员约占30%，在8000-12000元之间的占17.59%，在12000元到20000元之间的占29.63%，在20000元以上的约占23%。
由此可见，绝大多数（77%）自由口译员的月收入在20000元以下，这一结果也间接印证了上面统计的每月会议数。
以上数据表明，尽管自由口译仍属高薪，但与网络印象中的人均几十万年薪确实存在一定偏差，口译和笔译的收入也不是天壤之别。
其原因可能是：虽然自由口译能够获得远超笔译的价格和时薪，但受译员勤勉程度和订单饱和度的影响，绝大多数译员都没有火力全开，不会每隔1-2天就做一场会议。
在职业特点方面，自由口译和自由笔译有很多相似之处，比如都可以灵活安排工作时间，忙时挣钱，闲时休养；都需要自律；都需要应对工作的不稳定。
二者的主要区别在于：
1、工作场所不同。自由笔译工作环境简单，只要给个联网的电脑就行，通常都是在家办公。自由口译需要经常出差，赶场子，经常是每天有效口译时间2小时，路上花掉6小时。
2、工作准备周期不同。自由笔译可以一边翻译一边查词，慢工出细活。自由口译必须在会议前用脑力强记各种术语和专业知识，需要较长的时间准备（特别熟悉的领域不用）。
3、工作曝光度不同。做交传可以面对面接触到很多大人物，对个人能力、自信心和气质（逼格）的提升有积极影响。
如果被甲方看中，除了获得更好的工作机会，译员甚至可以嫁到甲方，或者娶到甲方的宝贝女儿（这种狗血剧情我会乱说嘛）。相比之下，笔译真的是酒在深巷无人知。
一次会议交传的经历，感人的马赛克画质
四、综合翻译岗
综合翻译岗指非语言服务机构设置的翻译岗位。简言之，招聘机构的主业不是提供语言服务，招翻译是因为机构的涉外活动较多，需要专门的翻译岗位（尤其是口译）提供支持。
因为不可能天天都有翻译任务，所以在不做翻译时，译员还要搞一些行政文职（有点像秘书）。
总的来说，综合翻译岗的主要工作是陪领导出差（行程安排+陪同/会议口译）、陪领导开会（材料整理+会议口译）、单纯搞材料（准备外文PPT，翻译邮件等各类材料），以及一些与翻译半毛钱关系没有的杂事（我是一颗螺丝钉，哪里需要哪里钉）。
综合翻译岗的收入跟机构规模和级别有关，行业排名靠前的企业或者级别高的政府单位一般能给到20-40万的年薪，规模小一点的机构通常也能给到内部平均水平以上的薪资。
高年薪意味着高要求。招聘时，此类岗位的门槛至少包括以下条件中的一个：2年以上翻译经验（一般是口译），研究生以上学历，二级口译证书，以及复杂的考试流程（如行测+笔译+口语/口译面试）。
对自由译员来说，综合翻译岗的优势在于稳定，不用自己找活干，而且翻译的工作量明显下降，一年到头可能只需要翻译十几万字，为几十场正式会议提供交传服务，但这种稳定是以牺牲自由为代价，平时工作必须紧跟领导的日程安排。
综合翻译岗最大的缺点是晋升空间有限，译员通常是转为行政岗（如办公室主任），极少数人转到营销、销售或公关岗位。
兼职讲解沙盘，让人有种在售楼部卖房的错觉
五、横向比较
职业的选择与个人性格和能力密不可分。上面这四类工作，说到底，不过是性格和能力的匹配，匹配得越好，工作越舒心。
1、笔译VS口译
从性格上讲，笔译员偏内向，行为上的表现就是宅，不喜欢在众人的注视下讲话，不想陷入复杂的人际关系，只想岁月静好。
口译员偏外向，需要经常与人面对面沟通。在某些场合，口译员还要走上舞台，在聚光灯下接受千万双眼睛的打量。
从能力上讲，笔译追求准确性，是“慢活”，好的译文要字斟句酌，考验译员的语言功底和信息检索能力。
口译追求时效性，是“快活”，必须迅速输出翻译结果，考验译员的反应速度和记忆力。相应地，口译的准确性会低于笔译，能稳定保持在70%左右的译出率已是优良水平。
因此，口译和笔译虽然都是翻译，但完全是两种不同的人设，两种不同的工作状态。
从着装上区分口笔译工作，裤衩+烂T恤 VS 西装革履
2、专职VS自由职业
自由职业也不是谁都能做的。
从能力上讲，做自由职业必须要有一技之长，而且这项技能至少超过70%的同行，才能保持自己的竞争力。能坚持一年以上的自由职业者，如果没有饿死，那必定都是各自领域的技术能手。
从性格上讲，厌恶风险、容易头脑发热、自律性差和太爱财的人，都不适合做自由职业。
一种常见的失败案例是：小王因为工作不爽，愤而辞职，随后做了一年自由职业，有时勤快有时懒，每月收入不稳定，单子少了焦虑，单子多了比上班还累。算了，老娘认输，最后滚回去上班。
自由职业的精华在于“自由”，而不是“职业”，如果把重心全部放在职业发展上，每年都想挣更多的钱，从早干到晚，这跟996有啥区别？这哪里是自由职业，这分明是创业啊？
假如有三种选择：
A工作是每周在单位工作72小时（996工作制），年薪20-30万元；
B工作是每周在单位工作40小时（朝九晚五，双休），年薪6-12万元；
C工作可以灵活安排工作时间和地点，但需要自己交社保（自由职业），每年收入为5-15万元，波动大。
你会选哪个？
现在的职场形势是：
A工作越来越多，尤其是互联网公司和核心业务岗位；
B工作越来越少，且主要集中在体制内，泛指非基层和非业务型的公务员以及养老型的国企和事业单位；
在这种此消彼长中，C工作反倒成了佛系青年的避难所。
安全感，金钱，还是自由？相信人人心中都有一把尺子。
六、职业总论
最后来讲讲翻译作为职业时的主要优缺点。
翻译最大的优点是凭手艺吃饭，收入与工作能力和经验正相关。译员的工作能力越强，经验越丰富，获得的价格和收入一定越高。
相比之下，在某些行业或企业，如果员工在裙带关系、论资排辈或攀附结交等方面没有优势，工作能力再强也没卵用。
翻译最大的缺点是劳动密集型，收入与工作量正相关。和所有计件工作一样，译员的收入=单价x工作量，相当稳定，没什么附加值（可以拿版税的畅销书译者除外）。
这是因为单价的提升空间有限，毕竟翻译的行情已经多年没有上涨。工作量又受限于肉身，译员无法像翻译机器一样24小时连续工作。
如此看来，翻译要挣大钱，最后拼得还是命啦！
以上，感谢大家的耐心阅读，希望每个人都能找到适合自己的职业方向。
我是司机老李，“职业收入站”到了，下一站“价格乱象站”。
References:
1. 中国译协，2018年中国语言服务行业发展报告
2. 刘洁珊，自由职业口译译员职业现状调查报告，2017
3. 同传教主张伟，2019年同传市场景气指数调查
4. 2018年全国时间利用调查公报，国家统计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