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父亲的生日

二十多年前，父亲撒手离我们而去。今天是农历正月二十，是父亲的生日。假使今天父亲健在，家里一定高朋满座，谈笑风生，一大家人其乐融融聚在一起。可是这种场景永远也不会再发生。

每年的今天，顶多是我们姐妹仨陪母亲一起拼凑一些有关父亲生前残缺不全的记忆。每年的今天母亲都要把父亲在世的那些事重新拿出来捋一捋，顺一顺。我们也百听不厌，仿佛这么些年，父亲一直就守在我们身边，从末缺席过。

母亲回忆父亲时，我更多的是关注母亲的表情，此刻的她安逸，平和，满足，脸上没有显现过多的沧桑。父亲离去那年，母亲才四十一岁，父亲走了那么多年，母亲一直没有再嫁。看得出来，母亲对父亲用情之深。

其实我所知道的真实版本是一开始母亲和父亲之间并没有爱情。

母亲嫁给父亲完全是外婆发扬大家长作风自作主张一手操持的。母亲年轻时长得很漂亮，白里透红的皮肤，头扎两只乌黑发亮的麻花辫，五官长得倍儿周正。即便是今天，母亲已经六十六周岁，脸上还是红光满面，褶子和老年斑鲜少，依稀辨得出旧时的模样。

认识父亲时母亲才十七岁，正是青春花季肆意绽放的年龄。据说当时有一湖南洞口小伙在疯狂追求母亲。那时候的父亲却比母亲整整大了十岁。当时的父亲在我们老家收税，一心一意看中了母亲。不管母亲的态度咋样，父亲走了一条曲线救国的路。他不管不顾帮外婆家盖起了房子，把自己全部的积蓄花在了外婆家。当时外婆家穷，外公去世得早，外婆也看中了父亲的老实，厚在。愣是把父亲强塞给了母亲。尽管母亲当时很不满意，但在那个时代背景下，母亲再倔强也只好认命。其中有五六年的时间，母亲坚持不理会父亲。他们硬生生做了五六年之久的名义夫妻。在这期间，老实的父亲也不为难母亲，只是无怨无悔的毫不含糊的挑起了外婆这个大家庭的重担。后来母亲随着年纪和阅历方面的增长，顽固的思想终于被父亲的实际行动一点一滴的瓦解。

自从娶了母亲，不管母亲用何种方式待他，他都心无旁骛掏心掏肺的对母亲。他对母亲毫无怨言，每月的工资如数上交。家中的经济大权由母亲一手掌管。

父亲一生之中无任何不良生活习惯。不喝酒，不抽烟，不打牌。唯一的爱好，喜欢杀几盘象棋。平常看见母亲干农活累，只要他下班，家务活大包大揽。没有一丁点大男子主义的臭毛病。唯独八三年的时候，为了给母亲解闷，平生唯一一次自作主张，买回一台十四寸飞跃牌的黑白电视机。

八一年母亲生妹妹的时候已经生了三个女儿，在那个时代的农村，生个儿子是何其重要。母亲不顾生产的艰辛嚎啕大哭，父亲好言好语安慰母亲，说有三个女儿将来定会有三个儿子，完了还在门前放起鞭炮开母亲的心。后来政府坚持要母亲结扎，父亲再一次完全不顾自己的身体虚弱坚持要代替母亲。即便是在临终时还要母亲答应以后找个好人过好她的下半生。

父亲平常对我们姐妹三个从小便宠爱有加，在那个棍棒底下出人才的年代，父亲没有动过我们一个指头甚至连眉头都不曾皱过，更舍不得高声的斥责我们。单位上但凡开会有剩下的零食总记得带回来哄我们，自己每天清晨却是咽几口米汤下饭匆匆出门去上班。

父亲一直鼓励我们好好读书，好好做人。一辈子为人特别清高，正义，不随波逐流也不趋炎附势。总之，我笨拙的文字不足以描述出父亲的好，也不可能复制出一个原汁原味的父亲来。

时至今日，母亲依旧后悔年轻时候的幼稚。后悔自己当初醒悟得太迟。后悔平白耽误了那么多跟父亲在一起的好日子。母亲和父亲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只有二十年，其中有五六年时间不好，所以真正好的时间只有十几年。然而在这有限的十几年中，父亲在我们醴陵北乡整整工作十年。待后来父亲调到我们老家沈潭乡政府工作，这时父亲又开始生病且病得不轻。实际上母亲跟父亲一辈子在一起的日子聚少离多，少之又少。

二十多年的光阴阻隔，一点也不妨碍母亲对父亲的思念，母亲一直没有再嫁，可能她不相信她这辈子还会遇上比父亲更好的男人。

不管岁月如何变迁，每年的今天，父亲都会是我们一家永远不变的话题。他老人家也永远会是母亲心头那个挥之不去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