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乡】·江湖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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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978年,北宋朝野内,官宦从生,促使贪官污吏等,霸占百姓良田,并收受沉重赋税,一时间,各州各府,民不聊生。

祸乱之际,有一盗匪,身披“佛”字袈裟,声名鹊起。他盗取贪官污吏之银,救济无饭可吃的百姓,他所到之处,大到皇亲国戚,小到富豪乡绅无不惧之,官绅称他江洋大盗,百姓却称他为“一佛侠盗”。

然而在开封城的一次行动后,“一佛”便销声匿迹了。


第一章


三月初五,北宋繁华的襄阳城内,一个大约十七八岁,头戴白色斗笠,身穿青色衣儒的女子,在青石拱桥上,后勾着手大摇大摆的走着,她的身后,尾随着几个系着黑袍的武者。

待青衣女子走到胡同的死角时,身影却一闪,顷刻间就消失了踪影,只留下几个尾随的武者面面相觑。

“第几次了,竟然又追丢了!”其中一个身材魁梧,眉间刺着梅花印的武者,双手交叉在背,浓眉拧在一起的说道。

“使者大人,依小人之见,恐怕是麻也小姐已习得传说中最厉害的倭国巫术,隐身法了。”一个头戴黑色帽巾的武者双手抱拳说道。

“区区小辈,都是些障眼法罢了。”梅花印的武者抬头冽了那人一眼,又双手勾在背后叹着气说道“我只知道,来无影去无踪的大盗一佛,才是真正的武林高手。”

“我不信,他怎么敢跟使者您比。”

“他身上有许多东西,是我比不了的,罢了,日后你们便知晓了,今日之事都不许传出去,要是被别人知道了,岂不是丢了我们梅花宫的脸!”

“是。”众人低头领命。

青衣女子看着这一幕,暗暗记下了一佛这个名字,等一行人已走许久,她才扬了扬眉,勾了下嘴角。青衣女子名唤麻也,此时正坐在刚从死胡同里逃生的屋檐上,用手拄着脸,笑嘻嘻的看着那群尾随自己的人不欢而散的回去。她正得意,小巷口那边却突然传来“杀人啦,杀人啦”嘶哑的喊声。

声音是从一个穿着酒肆小二衣服的人嘴里发出来的,他正朝她这个方向跑来,麻也飞了下去,正好拽住了小二的衣袖,问道,

“哪里出了人命?”

那小二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一刻才慢悠悠转过身来,先是掀开了她的斗笠,接着就是往她身体的某个部位点了穴,使她不能动弹,随后,她又被那人捂住眼嘴,带到了一个偏僻却雅致的屋子里。

“没事吧。”一个穿着白色袍服,个子稍低,脸上有许多刀疤的男子解了麻也身上的穴,还递给她一个香蕉,并且细心的剥了皮。

麻也翻了那人一眼,活动活动手脚后就边吃,边单手撑在下巴下“不好,他弄疼我了。”

“是吗?哪里疼?”刀疤男子走到麻也的跟前,翻翻她的脸,又翻翻她的手,正准备撩起衣裙时,麻也突然涨红了脸,噎着最后一口香蕉站起来,往后退了一步,她转了转明亮的眼珠,抹嘴说道,“那个,小个子大侠,你放我走,好不好。”

罗安嘴里叼着柳条,眉眼带笑的望着她:“好啊。”

“可,你,你这都是第三次抓到我了。”麻也垂着头,耷拉着嘴,手指在下面饺来饺去,脑子里不断回忆着和小个子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当时她穿着素衣,脚步轻快的在树林穿过,但很快就被这个小个子就追了过来,她自认为轻功很好,以为好歹能追几个回合,哪知她还没跑,就被小个子绑到了树上。麻也这时,硬是抹起了眼泪,说自己是女子,他仗着自己是男子,才抓着她的,如果他能不仗着自己的轻功厉害就逮到她,她才能心服口服。

罗安看着突然发呆的麻也,走过去用柳条拨弄了下她的脑袋,然后低头偷笑,“可若我不抓你,别人抓着了怎么办,你父亲可是下了命令,带回小女麻也者,不仅可以做麻家的上门女婿,还可以得黄金万两。”

“你虽然不甚好看,娶了也是凑合,但黄金万两哎,黄金嘛,谁不心动。”

麻也听了顿时清醒,抽着罗安嘴里的柳条就往前走,“呵,也是,那大侠不如放了我,待我得到我想要的东西,到时,小女子必定万两黄金奉上。”

“噢,你想要的?不如我来猜猜。”罗安一手转着柳条,一手背后,开始在屋里来回踱步,“是什么,能让你抛弃你尊贵的身份,千里迢迢从开封来到襄阳,又是什么,能让你爹不惜抛下重金,请人来捕你回家,我猜,小姑娘,你是在向你爹证明什么吧。”

麻也正准备推开门的手抽了回来,她转过身,一脸惊讶的看着嘴含柳条的罗安。


第二章



等至清晨,麻也这才整理好衣服推开房门,正准备出去时,抬眼便看到白天骗了她的小二从她身旁经过。

那小二长着十三四岁的模样,穿着玄青色衣裳,此时正活动着筋骨,一脸疲惫的模样,麻也细心的瞧了瞧,那小少年的嘴唇已经干的起皮了。

罗安跟在少年后边,看着麻也睁大眼盯着烟火,还一脸心疼的样子,赶忙大步凑前,捂住了她的双眼。

“烟火,十三岁,我的小徒弟,你不会是想打他的主意吧!”

麻也推开了罗安覆在她眼上的手,认真的摆摆手,“不会不会,怎么可能,我只是好奇那小子白天不是挺威风的嘛,这才一会,怎么就那个那个了。”

“哪个哪个了?他被我点了穴。”

麻也若有所思的噢了一声,也没多想,便道了别,就走了。按照小个子大侠的约定,三天之后,她们会在玉剑山庄会合。

一路穿过集市,问了几个卖菜的阿伯,才打听到去玉剑山庄,必须要坐船,经过玉林河才能驶到。麻也心急,抄了小路又用了轻功,才半会功夫,就到了玉林河。

麻也在河边转了三圈,都未见有船停靠岸边,正着急时,一个身穿红色长儒,皮肤白皙,眉眼霎是好看的男子步履缓缓的朝她走来。

“姑娘不是江湖中人吧?”

麻也点了点头。

“姑娘可是想要渡河?”

麻也又点了点头,“你可有法子?”

“正好,小生素来喜欢垂钓,东游西荡,所以有一草船,但,不知会不会委屈了姑娘。”

这男子长的虽好看,言谈举止也彬彬有礼,但麻也总觉得打心里讨厌他这种腔调,可她要想去玉剑山庄,就必须得靠他帮忙,一番慎重的思索后,她决定上船。

在上船时,红衣男子伸手去接了麻也一把,麻也很自然的立马抽开了,她觉得很不自在,只好略带歉意的笑了笑,幸好那人也没计较,继续行船去了。

麻也坐在船中,手拄着胳膊,想起昨晚她和罗安的对话。

麻也问他是如何知道自己想要的东西,小个子大侠只是笑了笑,说是他瞎猜的,他还说,她如果真想证明什么,可以去玉剑山庄,那里会有她想要的,麻也相信他的话,正准备走时,却被罗安一把抓住,搂在怀里,

“小姑娘,我是劫匪,劫匪放人的时候,是需要交换条件的。”

“那,你想要什么?”

小个子大侠浅勾起嘴角,麻也有一瞬看到他眼里深藏的温柔,“像上次那样。”小个子大侠用手,指了指他带着刀疤的脸。

麻也突然涨红了脸,闭着眼,她虽然一直都信奉江湖规矩,知恩图报,但是,让她去亲吻一个大她十几岁的叔父,她还是有些不情愿。不过她好歹更相信直觉,所以,她还是朝罗安的伤口吻去,也不知道什么缘故,她就是想看看那些伤疤的程度,结果她才伸出小舌触碰到那硬邹邹的皮肤时,罗安却突然身体颤了一下,站起身来,硬生生的把自己和麻也分开了。

罗安又向前走了一步,拉开了他们的距离,麻也想看清他的表情,却只能听见他略带喘息的声音:“今天天色已晚,梅花宫的人应该也未走远,不如明天再出发吧,三日之后,我会去玉剑山庄找你。”说完,他就关了门步履匆匆出去了。

麻也摇了摇头,想把这些异样的思绪都抛开,但她越想逃避,某人的身影在脑子里却愈来愈清晰。突突突,船突然停了,麻也挑帘出去,向四周望着,原来是船已经靠岸了,等她登上陆地,便握着拳头像样的朝红衣男子作了个揖,她本想再掏出些银两,哪知男子摆手硬是不要,说是江湖中人,这么客气做甚。

再三推辞后,麻也便挠了挠脑袋,对自己以前对红衣男子不好的看法有些不好意思。

“不知姑娘可否收下小生的一份薄礼。”红衣男子从袖中掏出一把画着墨竹的扇,麻也想起小个子大侠交代过,谁给的东西也不能要,便摆摆手说自己不能收。

“那,这个呢?”红衣男子从腰间又掏出一块令牌,“说不定,以后能用到呢。”

麻也想了想,也是,看这块令牌做工精致,一定出自非常人之手,万一玉剑山庄不让生人入内,到时候她再拿着这令牌吓唬吓唬他们,或许会起作用呢。

“那就多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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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问了山上的樵夫,麻也才得知玉剑山庄的大门在何处,可她还未踏进山庄大门半步,就被一群人团团围住,她还没使轻功逃跑,就觉得身子松软,倒在了地上。

“她身上挂着毒公子的令牌,而且我听说那令牌,天下仅有一个。”

“这能说明什么,我可是亲眼见过,毒公子是个男人。”麻也想睁开眼,可眼皮总是沉沉的,她想翻动身子,可全身都被绑着绳子,僵硬无比,模模糊糊中,她听到两个男人好像在说些关于她的事。

“我可不管,毒公子诡计多端,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一个,他害了我们竹木堂多少兄弟,我今天一定要报了这血海深仇。”

麻也一听他们要杀了自己,赶忙一个机灵,翻动起身体来,她终于看的清自己现在的处境了。

如今她被绑在一个像山寨模样的地方,和两个粗鲁野蛮的男人待在一间屋子里,门外有许多穿着劫匪服的男人走动巡逻着。她呜咽着想张嘴说话,那两个男人似乎也发现了她的意图,便拿掉了她嘴里的布。

麻也大口大口的喘气,眼睛开始泛着泪,“两位大侠,你们认错人了,我是开封城麻临有的女儿,不是你们说的什么毒公子。”

其中一个肤色极黑的男人起身踢了她肚子一脚,麻也一口血喷了一地,“每个人都说自己不是毒公子,难道我们每个人都要相信吗?”

麻也怕了,她第一次见到这样凶狠的人,她蜷起了身体,向墙角爬去。

那个肤色极黑的男人,又开始一脚接一脚的踢向麻也的肚子,“别装了,你用毒害死我们那么多弟兄时,不是挺厉害的吗,你……”

说完你字,男人的声音却突然戛然而止了,麻也瞪大眼睛,未曾看到有刀光剑影闪过,也未曾看到有人群厮杀,那个肤色极黑的男人,就在瞬间直挺挺的倒在地上了。

很快,外面乱作一团,不断的有人在高喊,“一佛来了,快跑。”包括屋里剩下的那个男子,一听一佛的名号,也吓得不知所措,从一处逃走了。

麻也有些困了,最后只在模糊中看到满脸刀疤的小个子大侠,带着他那两只血流不止的手臂来了,他一直在喊自己的名字,她想应答着,可怎么也睁不开眼。

像是睡了很久,麻也醒来才发现自己睡在用麦秸搭的茅屋里。罗安就睡在她旁边,双臂全是伤痕,麻也抚摸着那一个个伤口,直到在肩臂上一个很深的旧疤上停了下来,她突然想起,第二次见到罗安时的景象。

在去襄阳城的路上,要经过一座孤山,她本想白天再赶路,但梅花宫和别的门派的人追的紧,刚好那座孤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她便趁着夜寻到了山里。以前一直听人说,晚上走夜路有多可怕,麻也这次,是真真领悟到了,没有灯火,没有人家,只有阴森森的月光,她小心的在草丛里走着,边走边观察,起初,只有一声不起眼的狼叫,但随后,接二连三,此起彼伏的狼嚎布满了周围,很快,麻也看到了一大群眼发绿光的狼,朝自己缓缓的爬来。

麻也一步一步后退,她吓得腿软无力,她干脆坐在了地上,闭上眼等死,但小个子大侠这时候出现了,麻也以为他会用擒贼先擒王的法子,杀了领头的老狼,但意外的是,罗安不知朝天空弹了什么,很快就有一只野鸟掉落在地上,接着罗安又从腰间的抽出佩刀,削掉了肩臂的一块肉,罗安把鸟扔给狼群,把人肉丢在自己这里,不知为什么,狼群看到这一幕就没有再攻击,短短几秒后就开始后退直至没有了踪影。

看着狼群离开后,罗安又十分平静的用布包扎伤口时,她突然就抱着罗安哭了,那种酣畅淋漓想要宣泄心中的害怕的哭泣。

“为何这样做?”哭完后,麻也一抽一抽的问。

罗安一边打着火石,一边眉眼带笑的看着麻也,说道,“狼的世界,只有强者和弟兄,你若杀了领头的狼,那它们会不惜一切,也要杀死你。”

收回思绪,麻也的眼眶又开始泛红,她开始第一次认真的看罗安的脸。恩,直直的浓眉,俊俏的眼,若不是那些刀疤,他一定是个很好看的人吧。

罗安很快便醒了过来,他先是“嘶”了一声,说声痛后,然后硬是把麻也搂到怀里。

“不相识的人送的东西也敢要,看来我的话,你是真没放在心上。”

麻也答不出这个问题,便答非所问,“那你身上的伤怎么回事?”

罗安愣了一下,脑子里正在寻思个合理的解释,烟火恰好赶着点进来了,单膝跪着:

“师父,玉剑山庄庄主派人来接应我们了。”

罗安却像没听见又听见一样,起身走了出去,烟火唰的一下,脸色变得苍白,眼眶里的泪,差点顺着眼窝流出来。


第四章


“我这小姑娘,一门心思想挑战你们第一山庄,好让她爹知道,女儿家也是可以闯荡江湖的,我相信这点,庄主会满足吧。”罗安坐在席的正中间,和白胡子的玉剑山庄庄主并列一排。

麻也不停的往肚子里灌茶水,嘴里还不停的嘟囔,什么小姑娘小姑娘,搞的跟我是你孙女一样!

“那就让天玄跟她比比吧。”白胡子庄主吩咐了一个稍微年长的白衣人,领着一个面相稚嫩,大约七八岁的弟子过来。

麻也有些生气,“这是看不起本女侠吗?”

“姑娘莫生气,天玄虽小,但天资聪慧,我众多弟子中,有一半都不是他的对手。”白胡子庄主继续摸着胡须说道。

麻也没有再说话,表示接受,等钟声响起时,两人礼貌的作揖后,便开始对打。

天玄果然如庄主所说,一招一式都似旋风般逼近,麻也一时半会,竟毫无还手的机会,幸好,她有唯一优势,除了罗安,别的人可都比不上。

她的轻功。很快,天玄就感受到麻也的速度并非常人,但他反应灵敏,立马便以攻为守,去找到她的弱点。轻功虽快,但攻击时伤害值会减小,麻也这样,无非是在徒费体力,很快,天玄便找到了突破口,一掌击飞了麻也。

“够了!”小个子大侠突然站起身来拍着桌子。

麻也躺在地上,擦了擦嘴角的血,顿时觉得羞愧,她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又向天玄扑去。

啪,一次被打倒,又重来,啪,又是一次,直到麻也把手上的血抹的天玄脸上全是,天玄才叫道:

“够了够了,我认输,师傅说你这么野蛮的女人以后没人敢娶的。”

众人哄堂大笑。

“我看,你这小姑娘这骨子不服输的劲,的确有你当年的侠义风范呢!”白胡子庄主捋着胡子笑着看向麻也。罗安看了许久后,才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


第五章


“好了,你要的东西也得到了,那么我要的,你现在总该给我了吧。”罗安伸着手向走在前方的麻也说道。

“不行,我还得找到一佛,然后把他带到我爹面前。”

“为什么?”罗安突然站住了脚。

麻也回头笑道,“我爹八年前被一佛盗了家,他因此有了心结。因为坊间总传闻一佛是侠盗,我爹也经常跟我们讲一佛的侠义之事,所以,自从我府里被一佛盗了之后,我爹就一直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罗安愣了许久,丢下一句话就走了,“那你告诉他,我欠他的,已经还了。一佛这辈子,就欠了他一个人。”

三年后。

“你欠我的呢,罗安。”

罗安牵着棕马走在城内,就听见有人喊他,可一般没几个人知晓他的名字,他一回头,就看到那个笑魇如花的女子,正朝他挥手。

“哈,那次你正在魏公公府里干笔大的,结果一听我出事了,你就跑来了,你还说你对我没有感觉。”麻也交叉着双臂。

“谁说的,我没有。”罗安有些脸红,他可不想大庭广众之下,承认自己喜欢一个比自己小了十几岁的姑娘。

“师傅,你当时着急,手臂被箱子都蹭的流血了。”烟火出来作证。

“你还好意思说,我让你看好她,你怎么让她被人抓着了。”

“我就是看看她对师傅重不重要!”

麻也捂嘴偷笑,看着这一大一小拌嘴,她做了个决定,她要继续背井离乡,跟着小个子大侠,行侠仗义,做个江湖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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