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日本文学(一)

日本作家中,我比较喜欢的是芥川龙之介,太宰治,川端康成,夏目漱石,渡边淳一,春上村树。前三位自杀了,后三位,一个好好活着,笔耕不辍,另外两位正常死亡。带着旁观、审视、有点抵触的微妙心理去读日本文学,去观看日本影像。因为,上世纪的那场发生在中华大地的人类浩劫,我从心底里其实是有些排日的。

不管我承不承认,我知道,其实是被吸引和折服的。中华文化固然浩大精深,根基扎实,我引之为荣。但论直指人心之作,我居然觉得日本更甚。

我百思不得其解,渴望寻找答案。

我似乎找到了一点线索。

日本虽然受中国文化的影响颇深,但究其根本,也不是全盘接受。而是取其所需,摒其所拒。即有所选择地接受,然后进行转化,转化成完全属于自己风格的文化。中国的佛教,儒家思想乃至茶道,漂洋过海,进入日本,都无一例外变成了他们自己的模样和模式。

不同于中国的“存天理灭人欲”思想。禁欲一说,在日本是行不通的。人性的解放,首先是性的解放,其实不无道理。只不过,日本的性开放大都建立在男根崇拜之上,也就是说,是以男性为主导的性解放,女性则是性解放的从属,这也就决定了两性的地位的不平等。这也是导致日本性文化的局限性和偏激性的重要因素。在此,我不想探讨和鼓吹所谓泛滥性的性解放。只是纯粹从日本性文化思想对日本文学思想造成影响的角度,去谈谈自己的一点观点。

性一旦解放了,便冲破了道德的绑架和束缚。思想上也开始容易走向极致(也有人觉得是一种极端)。日本人很善于直面人性的阴暗,正是缘于这种极致的释放吧。自然而然,天然存在,无须掩藏,更不需压抑。面对我们传统的道德观、价值观不能正视或者隐晦不明的一面,他们是大胆而不失真地呈现与还原,且具备极其真诚的觉悟。读来,往往很是撼动人心,冲击强烈,极具认同感。

往往坦诚之后,找不到答案,出现的便是迷失和困惑。思想一旦陷入绝境,往往选择结束自我,借以摆脱精神上的痛苦,寻找另一种方式的解脱和救赎。

很多人不能理解芥川龙之介的自杀,恕我直言,我也不太能理解。不得不承认,他的文字就现在而言,对我也是很有吸引力的,即便他是上上个世纪末的人。无论名望、地位、物质,他都收获满满,年少成名,名校毕业,婚姻家庭美满。可这样的他,还是痛苦不堪,夜不能寐,常常哭泣,甚至要靠药物来帮助睡眠。并非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而是抵达巅峰后寻求突破而不能为的精神压力。这是天才的悲剧。

而另一个天才级人物:太宰治,就更加显现出求死的迫不及待和锲而不舍。五次自杀,投水、上吊,形式多样,且次次不忘携一名殉情女,四次不遂(一次殉情女倒是遂了),最后一次,终于得偿所愿,赶在39岁生日前一天利利索索把自己给办了。

我读日本文学(一)_第1张图片
图片发自App

太宰治,日本视他为无赖派,我却觉他是颓废。颓废不等同于堕落,也异于无赖。前者是气质,后者是人为。气质与生俱来,在血液中根植,你分离不出。颓靡花开的颓靡,颓靡地开,颓靡地谢。这花开花谢,终是自然。太宰治也好,《人间失格》中的叶藏也罢,他们都为“生而为人”感到抱歉。并不是他们丧失做人的资格,而是自始至终就不具备作为人的能力。他们厌世与寻死之心保持着高度一致的不矫情和不伪饰,其真诚与觉悟令人感动。我反而觉得他的自我了结,很合理也很质朴。平静地阅读着他生命的自我终结,为他终于不需要再承受在世间继续为人的痛苦、彷徨、畏惧而长吁一口气。应该很少有人的自绝能让一个旁观者如此宽容和理解,安详和平静。诚如他来到世间的格格不入和种种惶恐,那种战战兢兢、胆怯懦弱,即便旁人看了,也觉唯有自尽才是摆脱这种窘境的不二法门。起码,他知道自己是为死而死,想法清醒透彻,不执不迷。因为自然而然,所以结果如此。不问何来,不求何去,很符合佛空的理念。善哉,解脱。

对于自我了结的诚恳,真是不分年龄,川端康成以其83岁高龄,选择煤气自杀。

才华横溢的天才作家们,在自绝的道路上前赴后继,保持队形。许多人都开始深刻研究他们的死因,也得出不少深刻的理论分析。我觉得,就是日本文化背景下,根植血液中的悲观和极致,在发生无法妥协的碰撞之后的一种选择。

你可能感兴趣的:(我读日本文学(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