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高传之狂热的传教士

导语:上回我们说到,「文森特在海牙的画廊里工作期间,对艺术产生了浓烈的兴趣。但是因为性格的缺陷,遭受到身边人的排挤、冷落。可怜的文森特开始迷上了妓女,但是这件事被传得尽人皆知。」上司、家人是如何“惩罚”这个“品行不端”的家伙的?文森特是如何应对这些“惩罚”的?在什么样的契机下,文森特走上了一条狂热的布道之路?……种种疑问,且听老王先生慢慢道来。

1.惩罚

       各种流言甚嚣尘上,让家人们痛苦不堪。文森特的上司泰斯提格和森特伯伯也觉得丢脸。于是,这些人聚在一起,策划着一个“阴谋”。


       1月底,泰斯提格通知文森特,他升职加薪了,并被调往古庇尔伦敦分行。父母们假装事先不知道情况,表现得很开心。但是我们的文森特可没那么好糊弄,伦敦分行都是库房,侧重批发,对象都是经销商而非零售客,要知道画廊的营收绝大部分都是零售客贡献的(木有见过批发莫奈画的吧)。


       调离的消息对他的打击很大,在离开前的一段时间,文森特被持续的恐惧所笼罩,他觉得自己会孤独一生。显然,文森特接受了这场异国他乡的流放。


       6月,文森特的新老板阿巴赫邀请他一同去远足,那是一个晴朗的日子,微风习习,悬崖两边,一头是伦敦,一头是英吉利海峡,风景美不胜收。文森特很开心。再一次,他尝试竭尽全力跻身权贵阶级。不幸的是,他在社交上的努力还是全部白费,孤僻的老毛病又回来了。


       因为伦敦分部没有画廊,文森特只能与经销商和匆匆来去的办事员打交道,他们没有时间谈论艺术,这边也没有一家像样的颜料店。好的存品极为有限,文森特对每天经手的大多数画作并无好感。


       文森特后来喜欢上了房东的女儿,迎来了他的初恋。实际上,这场恋爱一开始就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最终以自己的黯然退出而结束。


       3月中旬,文森特收到消息,他即将被调往巴黎。

2. 虔诚的教徒

       1875年的巴黎,喧嚣一片。一群年轻的画家标新立异,将巴黎艺术搅得天翻地覆。他们自称“无名者”,能画出光线,但是被保守派和众人扣上了“印象派”和“疯子”的帽子。


       3月的一场拍卖使这场冲突达到了白热化。群众们怀揣着激愤的心态来看这场拍卖的笑话。每呈上一件作品,他们就“嘘”声回应;当莫奈的画作只被卖到几个铜板时,他们手舞足蹈,百般嘲弄:“一个画框都不止这个价”。主办方吓傻了,他们害怕被这群“发疯”的群众抓到疯人院,于是报了警。


       两个月后,文森特抵达了巴黎。


       年轻的艺术家们时常聚在蒙马特的酒馆或者咖啡馆里,距离文森特工作的地方仅仅只有几个街区;在距离文森特的寓所不远处的煎饼磨坊里,雷诺阿撑起画板,捕捉斑驳的光线下情侣们轻盈的舞步;在附近的音乐厅里,德加手持画板,正在描摹一名芭蕾舞女者;在上班的路上,文森特时常会经过一个证券交易所,这里是保罗高更供职的地方,无数次,文森特与他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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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诺阿《煎饼磨坊的舞会》18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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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加《台上的舞者》1878


       对于所有的这一切,文森特漠不关心,因为他遇见了宗教。


       每周四晚上和周末,上千名朝圣者会将音乐礼堂围得水泄不通,连庭院都人满为患。他们从世界各地拥来,聆听布道。我们的文森特也是人群中渺小的一位。对于这样一位远离家乡、任性不羁却又满心愧疚的年轻人来说,没有什么比这样的布道更能直击心扉的。


       在这里,文森特突然变得虔诚。他每晚狂热地阅读《圣经》,非常欣赏《圣经》的智慧;然后他开始过上了苦行僧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戒除了肉腥,以面包为主食;在给亲戚朋友的信中,出现了大量说教式的篇幅;他开始倡导清心寡欲,摒弃女色。


       文森特急于与自己的过去决裂。作为一名牧师的父亲看穿了这一切,他意识到:儿子新萌生的激情本质上并非某种新的信仰,而是逃离过去恶魔的绝望。


       文森特收获了一份友谊,宗教让室友跟他走到了一起。室友和弟弟提奥一般大,无亲无故。每天早上,室友会来到文森特的房间,叫醒文森特,给他做早餐。他们一起步行上班,一起围着炉子吃饭,一边谈心,一边走过巴黎的大街小巷。


       后来,文森特被解雇了。因为他的擅自离店度假,以及公然顶撞上司。


       在他23岁生日的第二天,文森特离开了巴黎,赶往回家的列车。在埃滕(此时文森特的家已经从津德尔特搬到埃滕),往日的对艺术的热情又被激发出来,文森特留下了一些素描。他仔仔细细、一丝不苟地描绘每一处篱笆、每一棵树、每一扇窗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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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高《埃滕的牧师公馆》1876


       但是他并不能在家逗留太久,丢掉工作这个话题无可避免地被家人提及,每次提到,父母就难以掩饰自己的失望。弟弟提奥在画廊的优秀表现,更加深了这种失望。


       两周后,文森特只身前往英国,没有人给他送行,孤零零地。在离开的火车上,文森特思绪万千,最后,他坚定了一个信念:只要对主足够虔诚,家庭会重新接纳他。


3.  失败的牧师

       在刚到英国的一段时间里,他常常“在路上”。他几乎没有停下来,从一个地方辗转到另一个地方、换了一份又一份工作。他坐过船,乘过火车,搭过巴士和卡车,上过地铁。但多半时间都在走路,尽管那个时代的交通工具很廉价。


       不管天气、不论时间,他一如既往地走着,在荒野休息,在田间觅食,在小旅馆填饱肚皮,有时候,他什么也不吃。他行走着,直到鞋底磨破、衣衫褴褛,直到皮肤龟裂、脚底起泡。似乎这种自虐,才是衡量一个人是否虔诚的标准。


       文森特要成为一名牧师。19世纪初的宗教世俗化浪潮给维多利亚时期的英国带来了极其负面的影响,比如激增的犯罪率以及顽固的贫困。于是,宗教再度被视为有效去除社会顽疾的手段。


       尽管身边上演着轰轰烈烈的传教风暴,但是文森特还是没能找到工作,失败让他开始怀疑未来。父母们无法忍受文森特的胡闹,让他回去,并为他找到了一份新的图书馆售书员的工作。为了与家人和解,文森特顺从了。


       在接下来的整个冬天,因为宗教,父子俩取得了罕见的和解。父亲喜欢鸟,文森特就与父亲聊鸟;父亲喜欢植物,文森特也有意迎合它;文森特用心研读父亲喜欢的诗歌,把它们剪下来,贴在床头;父亲生日那天,文森特送了一本《教区生活场景》作为生日礼物。


       新工作进行得并不是那么顺利,主要源于文森特迫切想成为一名牧师,心思不放在工作上。为了支持儿子,父亲计划寻求文森特的伯伯简的帮助,让儿子入读阿姆斯特丹神学院。简伯伯是一名海军上将,位高权重,能给文森特不少资源。


       阿姆斯特丹的每一个街角都为即将开启奋斗征程的文森特传递着灵感和希望。文森特初二那年肄业,离校出走;对于他来讲,没读过高中就直接考大学,困难异常。文森特相当仰慕他的老师,于是学起来很努力。但是,事情不会因为热情、努力就变得简单起来,困难的考试,让文森特开始灰心、恐惧。


       一次失败的考试后,文森特所有的希望,悉数破灭。他觉得自己背负了太多的罪恶,应该受到惩罚,于是他又恢复了以往的苦行僧生活。有些冬季的晚上,他会偷偷地溜出去,没有床,没有毯子,他就在附近的棚屋里就地而眠,他向老师坦白,“我感觉自己已经被剥夺了在床上安眠的权利”。有时,他还会在床上用徒步杖抽打自己的背部。那年冬天,文森特经历了一次精神崩溃,亲戚朋友们目睹了他毫无逻辑的胡言乱语。曾经支持文森特的亲戚们,慢慢开始疏远他。


       文森特第一次有了自杀的念头。


       5个月后,文森特突然回到了家中。他向现实彻底投降了,七年的牧师学习课程只学了一年多。之后,父母将他送到比利时布鲁塞尔的一所福音学校。


4. 疯狂的传教士

       此时的文森特,开始对“本真”有了执念。他认为:“本真是艺术的永恒特点,也会对越来越多的人产生重大的影响”。他在很多事物上都能找到“本真”,比如“马蒂斯·玛丽斯的油画一般的缠满了藤条的老屋”,或者“丢勒笔下的哥特式小巷,里面满是盘根错节、瘤节粗大的菩提树”,再如“老马拉车、尘土飞扬的凄凉”。


       没有哪个意象比博里纳日煤矿工人更加触动他:


         “他们全靠矿井过活……矿工就是一群特殊的博里纳日人。对他们来说,白天的存在没有意义。除了周日,他们终日不可见阳光。他们在窄小的隧道间依靠苍白昏暗的光线工作……每分每秒都面临危险,但比利时的矿工们却生性快活,他们已经习惯了那种生活。每当爬下矿井,顶着在黑暗中指引他们的小小灯泡,他们已经把自己交付给了上帝。”


       文森特创作了一幅速写来再现这个意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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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高《煤矿咖啡馆》1878


       咖啡馆坐落于布鲁塞尔的核心工业区,毗邻卸煤的大棚屋,从南部乡村满载煤矿的驳船会停留在那。随着煤一起装载过来的还有背井离乡的矿工,“这是多么独特的一个群体,他们来自博里纳日,每天去煤田之前,会聚集在这个小小的煤矿咖啡馆,吃面包,喝啤酒”。


       一周之后,文森特在寒冬中出发了,他离开了布鲁塞尔,前往博里纳日,追逐自己臆想中的“本真”。


       博里纳日是比利时有名的矿区,19世纪30年代时,这里拥有1200多座矿井。但是你肯定不会愿意来到这里,因为这里也是“肮脏”的代名词。


         “整个区域就像是被一片巨大的溃疡腐蚀了一般。空气被地面不断慢悠悠吞吐的煤田熏成了烟灰色,乡村里满是不停喷出浓烟的高烟囱。在盘旋的浓烟中,整个地区显出病态,似乎在脓疮般的矿渣中抽搐、肿胀和坏死。放眼望去,荒凉的狂野没有一棵树,在散发着热气的矿渣堆的进攻下,不论哪种植物,都难以在这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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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里纳日矿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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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里纳日矿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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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高《博里纳日的煤矿》1879


       在这里,文森特见到了真正的博里纳日人,他们浑身黑乎乎的。不止男人,女人、孩子都沾满了煤矿的污渍。此时的文森特一反之前自我折磨的状态,处处彰显着荷兰人的整洁。靠着父亲的推荐信,文森特在当地谋了一份实习牧师的工作。


       文森特很快为教会的孩子们开设了教义问答课,给他们读《圣经》,带领他们吟读赞美诗,为他们讲圣经故事。晚上,他还走访教徒的住所,和他们一起祷告;他还会看望病中的教友。很快,好奇心驱使他,跟随矿工进入矿井底下。文森特将这些直达地底600

多米的矿井称作“牢笼”,并将这段冒险称为“地狱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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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高《矿工》1880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问题还是暴露出来了:博里纳日人不买这个荷兰佬的账,他们沉默、排外,文森特对他们的好感也消耗殆尽了。刚到这里时,文森特把他们描述成单纯、淳朴的人,但久而久之,他们变得越来越无知、缺乏教养、敏感多疑。尽管这样,文森特对外还是宣称博里纳日人是有魅力的,他们依旧淳朴。他在为弟弟提奥解释时,脑海里浮现的并不是真实的情况,而是一个个并不真实的意象,那个被他称为“本真”的东西。


       每年,上百个工人不是在博里纳日的矿井里被烧死,就是因毒气、矿渣和恶劣的卫生条件而受伤。跟那些教徒不一样,伤者十分欢迎这个荷兰人为他们做他们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文森特倾尽全力,投入到这场无私的奉献之中。他没日没夜地工作,坐在病床前祷告布道,当病人康复时,疲惫不堪的他会激动喜悦地跪倒在地。


       不久之后,文森特的传道之路陷入“疯狂”。除了稀粥、糖水、硬面包,他什么也不吃;他衣衫不整,邋里邋遢,经常在寒冷的冬天不穿外套;他觉得自己的住处太过奢华,就搬出去到一座废弃的茅草屋里生活。他瘦得不成样子。


       教会的其他成员认为文森特不成体统,对他“狂热的传教方式”极为恼怒,打算要解雇他。父亲多洛斯闻讯,风尘仆仆地从荷兰赶来,企图说服这个疯狂的儿子。但文森特太固执了,听不进任何意见。


       三个月后,文森特被开除了。


       丢了工作的文森特,因为他的“怪异”、“狂热”,被所有人耻笑。像往常那样,文森特又一次将情感寄托于文学艺术。不久之后,文森特开始了一场无异于自杀的旅行。


       营养不良、衣衫褴褛的文森特离开了博里纳日,一路向西。怀揣着几法郎,乘坐火车到达法国边境,然后就是漫长的徒步。他像一个流浪汉一样游荡,找不到可以歇脚和填饱肚子的地方。他睡过货车、柴堆、干草垛,醒来时浑身覆满寒霜。三天后,身心崩溃的文森特回到了博里纳日。


       教会把文森特荒诞的行径报告给了父亲多洛斯,于是文森特被父亲带回了家。


       父母终于无法再忍受这个儿子了,决定要把他送到精神病院。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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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主要参考自史蒂文·奈非、格雷戈里·怀特·史密斯《梵高传》,更多详情请支持原书正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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