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英军士兵刺刀杀敌的故事已经被揭穿了,所以今天不妨说一下战争神剧当中有那些bug,会影响到我们对于战斗常识的理解。
首先自然是刀枪不入的众多主角们。战斗中我们常常可以看到各种打斗场面,比如一把手枪就可以干掉对方的机枪手,一把冲锋枪就可以横扫战场,打不完的机枪子弹,以及永远都能够在炮弹夹击当中幸存的主人公。有些过于夸张的表达在这里基本不用提,有个误解是大家都觉得冲锋枪比步枪威力大。其实冲锋枪使用手枪子弹,射程很近,近到最强大的冲锋枪如苏制波波莎,也不过一两百米。其余大部分冲锋枪射程也就50米左右,只能用于巷战,或者给坦克兵和飞行员自卫用,因为二战时期的步枪射程普遍在800米以上,现在的步枪有效射程也远达400米,最大射程还要翻倍。
同理,一把手枪能够干掉对方机枪,这除非是你绕到对方射手后面拿枪顶着对方脑门打,否则可能性基本为零。射程最远的手枪如著名的“驳壳枪”,最大射程也就200米。至于炮弹的厉害,很多人看神剧时看到的爆炸其实是一个爆点而已,没有表现出炮弹的冲击波和弹片毁伤。我军一发普通的60毫米口径迫击炮弹据说有效杀伤半径是17.8米,可以比对一下神剧主人公与炸点的距离看看。这些慢性毒药,看多了慢慢也就对人的观念产生了腐蚀。
如果光说这些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就举个现实一点的例子。1997年2月28日洛杉矶银行抢劫案,两名劫匪穿着自制的防弹衣,靠着一把中国造的56-1自动步枪、一把德制HK-91步枪、一把民用美制步枪和一把贝雷塔手枪跟前来拦截的警察交火,激战45分钟。前来支援的几十名警员手持武器全部是手枪和霰弹枪,根本不是两名劫匪的对手,几乎被完全压制。18分钟后装备着AR-15步枪的SWAT特警赶到,同时警察从附近枪店里紧急征用了几把AR-15步枪。双方一共发射了将近2000发子弹。最后两名劫匪的肩部、手部和小腿等没有防弹保护的地方中弹。其中一人因为一只手受伤,用下巴顶着枪上膛时走火把自己打死了。另外一位则在警察连续枪击下重伤,救护车到来前死去,他身上中了至少20弹。交火中有10名警察和7名平民受伤。这就是著名的手枪打不过步枪的故事。
上面说到防弹衣,它能不能防弹?回答是,绝大部分情况下都不能防弹。防弹衣和钢盔一样,可以防止炮弹或者榴弹弹片杀伤,一定情况下可以防住子弹,条件是你有可能得付出肋骨骨折或者内脏震伤的代价。子弹飞过来时有冲击波,贴着头皮擦过去冲击波都会在脑门子上拉一道伤口。你觉得直接打在防弹衣上没打穿就可以保你没事儿?洛杉矶劫案中,劫匪的防弹衣也中了杀伤力相对小的手枪子弹,有效地降低了他们行动的灵敏性。但是最终决定他们命运的,是同等威力的AR-15步枪。
另外再提醒一下,防弹衣不轻。我曾经穿过乌克兰产的防弹衣四处乱跑。这东西号称有22.5公斤重,可能有点夸张,但是十几公斤的重量应该有。当时为了自己能够跑快一点,我还把四块侧肋板拆下了两块,就这样第一天穿的时候,肩膀还是差点被压肿了,很疼。如果再戴上一顶钢盔,我这种没有受过训练的人只能轻装逃命,想要拼刺刀可就不够灵活了。当然你可以扑上去用防弹衣和自己的重量把敌人给压扁,有机会不妨试试。
现代战争中的步枪子弹,经过设计者别有用心的射击,基本上打到哪儿废掉哪儿。打腿上断腿,打手臂上废手,差不多逃脱不了截肢的命运。12.7毫米的高机如果正中胸腹,整个人被打成两截都不稀奇。《高山下的花环》里说战士“北京”中了七发高机子弹有点艺术夸张。一个是高机精度没那么好,散布比较大,另一个是中了七发子弹遗体还能保全,实在不可思议,因为七发子弹可以把一个人撕成碎片。
神剧中的冲锋场面实在是很让人摇头。真打仗的时候,一堆人乌泱泱地往上冲,结果会很惨。早期的马克沁机枪射速是每分钟330发子弹。在索姆河战役第一天就打死打伤6万名英军士兵。这就是教训:冲锋要有队形,要拉开距离,两翼要有机枪压住。这些都是必须的常识。还有一些常识也没有保留好。例如在号称大片的电视连续剧《抗美援朝》中,敌人竟然可以轻易摸到我军营地大门,岂有此理。营地哨兵分为明哨和潜伏哨,有不明人员接近时要问口令,这些需要注意的细节都被无视了。我军大门口只派了明哨,见到熟人就在那儿瞎聊,连自己的职责都忘掉了。这样的神剧也有军迷捧,真没意思。
再提一下战斗场地的选择。神剧中大部分战斗选择的战场,从军事地形学上来说不具备作战条件。战场上出现花花草草和树木太多(这也说明了我国森林覆盖率增加了),没有扫清射界。别以为挖了一条战壕就可以打仗,这后面讲究的东西多了去了。战壕不能只挖一条,防线需要纵深,战壕与战壕之间还有交通壕,还要架设机枪巢,防炮洞,指挥所掩蔽部,最后还需要进行防空伪装。你在地上挖出两条沟,人家在飞机上看得清清楚楚。淞沪会战时国军在这方面做得很差,结果吃了大亏。
目前神剧普遍具有的一些特征还有,人的皮肤白皙,衣着整洁甚至有些时髦,人的语言风格脱离当时语境,矫揉造作还要爱得你死我活,最后是常常提到“国共合作”——感谢《亮剑》之流开启了神剧之路,最后创造了有中国特色的穿军装的韩剧。其实抗战的大部分时候,国共私底下斗得不可开交,没有一点温情脉脉。而在情节叙事上,大部分神剧叙事能力低下,只会线性讲述,基本不掌握多层次展开的能力。摄像和后期加工水平不敢恭维,调色很差。导演不懂得用色彩、节奏和语言来充分表达剧情。温吞水似的情节,政治挂帅装逼和狗屁不通,就是这类神剧的共同特点。至于裤裆藏雷手撕鬼子弹弓灭敌子弹拐弯,只不过极品一些而已。
说了这些,最后给《我是团长我的团》点个赞。这是我看到的所有国产军旅片中唯一一个给机枪换枪管的连续剧。不过影片还是犯了一个错误,经常在同一个场景中切换捷克ZB-26机枪和加拿大布伦机枪。的确这两种机枪很相似,但是枪管和弹夹上明显有区别。懂点军械武器的人是蒙不住的。但是从总体来说,这部连续剧的很多叙事元素都远超国产军旅片,思想性也很高,值得看很多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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