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札记 ‖ 西王母

雅典娜像

希腊神话里有男战神阿瑞斯，也有女战神雅典娜。仿佛女战神更强大，因为雅典娜同时还是智慧女神，类似用兵之道，攻心为上。

中国的神话与此同调，既有男战神蚩尤，也有女战神九天玄女。在蚩尤与黄帝大战时，黄帝一度落败，幸得九天玄女传授兵法，才扭转败局。相比力战无敌的蚩尤，九天玄女是智取的兵法之祖。多一句嘴，九天玄女还在《水浒传》里传了宋江兵书。

这些强大的女神，实际是远古母系社会遗留的信仰印记。

希腊传说里有个标志性的事件，象征着母权向父权过渡。希腊联军的主帅阿伽门农打赢了特洛伊战争后，凯旋回国，却被妻子携奸夫一起杀死。阿伽门农的儿子俄瑞斯忒斯长大后替父报仇，杀死了母亲。复仇女神站在母系立场检控俄瑞斯忒斯弑母是重罪，而太阳神阿波罗站在父系立场辩护俄瑞斯忒斯是惩戒杀父凶手理应无罪，裁判者雅典娜挑选了雅典最正直的市民组成陪审团，投票表决，结果两边票数一样多。于是雅典娜投出了关键的一票，她说，我并不是母亲生的，而是从父亲宙斯的头颅里直接跳出来的，所以我认为俄瑞斯忒斯无罪。

这种过渡同样在中国神话里上演着，只是主角不是九天玄女，而是她的上司西王母。九天玄女就是受西王母的委派，才去拉黄帝一把的。

（汉）西王母像拓片

原始神话里西王母掌管生命、瘟疫及刑杀，威权极高，天帝也只是她的子侄。射神后羿因为射下了九个太阳（天帝的九个儿子），得罪了天帝，与妻子嫦娥一起被贬为人类。滞留凡间的后羿夫妇开始互相埋怨，对人生死亡的恐惧，使他们的感情恶化了。后羿还是想挽救这段感情的，他打算去拜访住在昆仑山的西王母——神秘的黑暗神祗之王。

昆仑山在西方苦寒之地，山下环绕着弱水，弱水不浮一物，羽毛都会沉下；山腰又环绕着炎火，昼夜不息，完全是后来的地狱场景。后羿竟然都通过了，上到山顶，见到了不为人知的西王母——一个披着委地的长发，长着豹子尾巴，头上戴着玉冠的身影倚在山巅上，旁边立着三只巨鸟。忽然西王母扬起首，显出面来，露出老虎的牙齿，仰天厉啸，天地震颤，群山鸟兽四散奔逃。

如此凄厉的西王母掌握着不死的神药，服一丸长生，服两丸羽化成仙。至于后羿怎么打动西王母的，已不得而知，反正西王母是不在乎天帝的面子的，赐了后羿两丸不死药。后来嫦娥偷药奔月的事，就路人皆知了。

（元）永乐宫壁画上的西王母

到了周朝，传说周穆王驾八骏西行，在昆仑山见到的西王母，却是个异域的女王。女王在招待的宴会上唱歌，说人生苦短，你一去如时光难返，我却品尝着永生的寂寞。

到了汉代，汉武帝西巡时，据说也见到了西王母，那时西王母已出落为绝色的女神，不死药已变成了蟠桃，并送给了武帝一枚。三千年一摘的蟠桃才有长生的功效，赠给武帝的怕是枚三百年的，只强健了身体，让汉武帝成了历史上在位最久的皇帝之一。

到了宋代，西王母演变为了王母娘娘，竟然嫁给了低她一辈的天帝（玉帝）。之后就像琐碎的妇道人家，没干什么好事了：开凿了一条银河，只为拆散牛郎织女；开蟠桃大会，轻慢人才，惹恼了孙悟空……当年虎啸山林，人神共惧的威名，一去不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