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那么大,我想挪个窝

有时也会问自己:而立之年,我为什么要如此折腾?安安静静呆在同一个地方不好吗?在不同城市间漂移意味着要一切又要重新来过。

回头看自己的人生足迹:北京-合肥-杭州。总结下来,合肥是我最不喜欢的地方,但在那里呆的时间也最长,安家落户结婚生子,但内心总也不满足,感觉不应该把自己的一辈子就框定在这个小城市里。世界那么大,我想挪个窝。

对于后知后觉的人来说,搬家带来的一系列问题总会在事后开始显现。最严峻的就是孩子的上学问题,由于社保年限不够,我们不能买房、无法落户、无法办理居住证,没有学校愿意接收我们这位三无儿童。即使在这样焦虑的情况下,我还是不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困难是短暂的,问题总有解决的一天。

在一天中的大多数时候,我甚至庆幸把家搬到杭州。比如每天睁开眼睛就能看到钱塘江江景的时候,比如在食堂吃着热气腾腾的早餐的时候,比如办公室同事们一起开心地谈论家事国事天下事的时候,比如午休环节可以安安静静地读本书的时候,比如下午早早结束一天工作的时候坐上回家的班车的时候,比如门铃响后在门后探出一张儿子可爱的小脸的时候……

请别说我喜欢四处流浪的生活,我只是不喜欢在同一个地方孤独终老。

我的家乡是在豫东平原一个宁静的乡村里。我之所以不像我家乡的大多数小姐妹们一样在家相夫教子,要追溯到当年我的爷爷凭借他自己的刻苦努力考上了师范学院,毕业后成为一名人民教师。我们家整体受教育程度在村子里数一数二。得益于我祖上两代人的文化程度积累,我也是我们村第一个考上名牌大学的学生,感谢我的原生家庭将我带出了无知和愚昧。

至于我身上那股闯劲儿则来自于对未来的无畏和对名利的淡泊。大不了就是一无所有,而原本我从乡村走出来的时候也是一无所有。在那个缺吃少穿的年代,我的父母认为孩子受教育才是头等重要的,万一因此就改变命运了呢。事实证明他们有多英明,我们姐弟三人谁也没有继承父业继续留在家乡当农民。

自从北上求学,家乡就离我越来越远。五年之后,我离开了北京,到了合肥。七年之后,我离开了合肥,到了杭州。

若问这些年自己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我想说得到的是成长和教训,失去的是永不返还的岁月。

关于眼界。前几年回家总会听到亲戚邻居们问:工作分配到哪里?我的老天爷!这些人对大学生的认知还停留在20年前政府包分配工作的时候。不光是我的乡邻,我自己毕业之前又何曾发愁过找工作的事情,某人不是一直天真的以为自己是香饽饽,用人单位争着抢着要。然而找工作却不像预想中那么顺利,就连我先生名校研究生毕业的时候找工作也是四处碰壁。面临毕业后结婚买房的压力,于是我们随波逐流逃离北上广,瞄准房价更为便宜的省会城市。七年之后我们为了闯出一片天地来到杭州,我们开始后悔和反思,这时杭州的房价已经涨到4-5万一平米,是当初北京房价的2-3倍。朋友圈中,有人卖了北京的房子在杭州轻轻松松买了一套大户型,而我们若卖了合肥120平米的房子在杭州只能买个30平米的小房间。人和人之间最大的差距在哪里?莫过于眼界的大小和思维方式的不同!

关于贫穷。小的时候家里穷,妈妈勤俭节约,常常把她自己的衣服改小了给我穿。有次去发小邻居家玩,发小的爸爸在邮局工作,典型的铁饭碗。发小向爸爸抱怨不喜欢新买的衣服,发小爸爸看了看我满是补丁的裤子,就教育起发小来:“你看看你同学穿的啥?你还挑三拣四。”我听到这样的评价不觉得自尊心受挫还很自豪,只当发小爸爸在夸我人小懂事。这么多年来,貌似怎么也摆脱不了贫穷和稀缺的问题。虽然我们凭借多年的努力打拼已经过上中产阶级的生活,但在早已形成的系统里还是会默认自己是穷人。

关于身份认同。我有将近20年的时间生活在农村,这是我出生时就刻下的烙印。我们村90%的人口姓丁,还有几家散户姓李,只有我们一家姓王。我们班同学归类起来仅有三个姓氏,30个同学姓丁,5个姓李,全班没有一个人和我同姓。我觉得自己是个异类。我的身份和他们不一样,我不属于这里,因为我的爷爷是入赘女婿。我们家唯一一个姓丁的人就是我的奶奶。我拼命地想要融入他们,我想和他们一样姓丁。这个情节一直到我发现我们王姓是大姓才作罢。再后来上了大学,古汉语老师课堂上讲到王姓是姬姓的后代,乃贵族之姓,我才真正感到扬眉吐气。我甚至还在毕业论文里大谈身份认同问题,而那篇论文最终荣获了优秀论文。工作之后在不同城市间漂移,身份认同问题却比小时候还严峻,可以说30多年来,我没有一天不是作为一个“外地人”而存在。我极其渴望身份认同。

漂泊在路上,他乡是故乡。在采集狩猎时代,迁徙是人类最重要的生活方式。而这种对迁徙生活的无所畏惧就隐藏在我们的基因里。

作为东非智人的后代,我希望回去看一眼人类祖先生活过的地方。世界之大,我们都是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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