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麦琪】神师

发表于《现代中小学生报》,2013年5月24日,A3版

   神 师

     伍麦琪

  我爸说他高二时有个神奇的物理老师,或者说神一般的老师,简称为“神师”。

  这位神师姓伍,名哲辉。当时年过不惑,人高马大。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高”。夏天,他永远穿着一件白衬衣,短袖,领子软塌塌的;冬天,在衬衣外面加上蓝色的中山装。整年下身加一条西装裤,蓝色。呃,还忘记了说,所有的这些衣服,都是他自己裁,自己剪,自己用缝纫机缝的——一个字“帅”。

  虽然他的衣服很旧很旧了,但却干净得像刚洗过的一样。在他的中山装右手边下面的那个口袋里,有一根他早早就准备好的粉笔;如果是夏天,这粉笔就装在衬衣袋子里。

  每天,哲辉老师都在物理课的前一节课的下课铃打响的时候,非常非常准时地在学校门口骑着辆自行车出现。他的那辆二十八寸的老旧的布满了灰尘的凤凰牌自行车,最最起码也陪了他十几二十年了。

  停了车后,他向着我爸的教室的方向走,走上了校道的楼梯,经过校道;走上通向小操场的楼梯,走过了小操场;走上了通向办公室的楼梯,穿过办公楼的门厅;走上通向教室的楼梯,经过教室前的平地;一个向左转,到了教室门口,物理课的上课铃打响了。

  他非常非常准时出现在教室的门前。进门时那个气势哇,趾高气扬神采奕奕昂首挺胸收腹翘臀的,真的是所谓的“霸气四射震撼全场”。就像电视电影里的一样,某某某出场时那个霸气,全场的眼睛都睁得一双赛一双的大,所有目光全往某某某这方向集中,嘴巴也是张得一张比一张的宽,手里的动作全停了下来,都很安静,不动了!课室也是一样,本来闹的声音大得像菜市场一样,结果老师一进来就变成了上述的结果了。

  一进门,上了讲台,站到讲桌前,他就轻轻地说:“翻开课本第几十几页!”声音不大,但保证教室里每个人都能听见。哦,忘记了告诉你,他只说本地话,什么广州话普通话都从来没有听到过。

  他上课根本不喊神马“起立”“坐下”,一进来就开始讲课。那玩意儿,浪费时间。

  同学们听从命令翻开课本,翻开的内容竟然刚好是今天要讲的内容。有些丢三落四的同学要在抽屉书包里翻个老半天才翻到自己的物理课本,等他们打开他们的书的时候,老师已经在黑板上面写字了。

  他从口袋里拿出那根早已准备好的粉笔,在黑板上默下一道例题。人家老师就算要在黑板上默下什么东西等要拿起课本来对一下字或者标点符号的。可是这位神师却根本不用,而且他上课从没带过一次课本,我们很有理由怀疑他到底有没有课本。真神。

  他一边默写着,底下的同学一边看着书,他写一个字同学们就看一个字,他写一个标点符号同学们就看一个标点符号,他写一个数字同学们就看一个数字。写完后同学们仔细一检查:哇!丝毫无错!就连旁边的图都是严格按照比例放大的!

  例题默写完毕,他开始哇啦哇啦地讲了起来这道题该怎么怎么应付。但还是有人上课时画画看小说传纸条丢飞机聊天转笔泡妞。有的学生,身上什么玩意儿也没有的,就玩随身带的十根永不会丢失的玩具——手指,抠的抠咬的咬,还能用手指弄成各种花样给别人炫耀下自己的手指骨头多么多么软还软得像泥。有的同学睡觉就算了吧,还巴拉巴拉地说梦话逗得周围的人全笑了,结果老师也没管(都高中了老师管个P啊)。甚至有的人上课吸烟,吸烟就算了,下课还给老师来几根拍拍马屁(彻底无语)。

  如果我的物理老师也是这样子的话,估计我在睡梦中跟我最爱的动漫人物聊天聊得很happy了,要不就是满课桌都是我的作品。

  好了,例题讲完了,他又开始把书上的课后练习题一字不落一字不错地写下来,写完之后又继续巴拉巴拉地讲。

  下课铃响了,神师的粉笔居然刚刚好用完,粉笔头从他手中脱离而出,在空中划过一条比抛物线还要优美的弧线,“啪”,粉笔头进了它的最后归宿——垃圾桶。老师到底怎么算的呀,还真够精确的,每次下课铃打响他的粉笔刚刚好用完,课也刚刚好讲完——要不,怎么叫“神师”呢?

  我们来仔细地看一下他右手的衣袖吧:真的比粉笔刷还要白!用手指在旁边轻轻弹两下,粉笔灰们用各种优美的姿势恋恋不舍地离开了衣袖,雪花般落到了地上。回家真得好好洗一洗了。

  话说这此神师也吸烟。他的那件软衣领衬衣的口袋就显示出一包椰树烟,而且那衬衣穿得那么久,都透明了,连烟包上的每个笔画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那些旅美的亲戚动不动就给他寄一点钱,所以他的衬衣口袋里动不动就会多出一张一百块。那时老师的工资才四十多块钱,而他袋子里装着的却是他自己两个多月的工资。

  所以,他是名副其实的高富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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