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防疫一线战斗了25年的上医的感言

    2019年的最后一天,看到网络上流传出的武汉市卫健委一则关于“不明原因肺炎”的通知,我就心里一紧,在一个老疾控人的眼里,“不明原因”和“肺炎”都是极具威胁的敏感字眼。我知道,不用等官方消息,疾控机构必须要做相应准备了,如果是虚惊一场,就权当练兵;如果不幸中标,也免于到时候手忙脚乱、疲于应付。

    新年(注:2020 年)第2天,我开始布置清点、补充已知主要病毒性肺炎病原检测试剂,补充基本防护用品,制定防控预案,与相关生物公司联系定制探针、引物事宜。1月3日,香港医管局发布消息,确诊感染冠状病毒OC43病例,尽管与“不明原因肺炎”不符,但各方的反应可以从侧面得到很多有用信息。1月5日,官方消息已排除流感、禽流感、腺病毒、严重急性呼吸道综合征(SARS)和中东呼吸综合征(MERS),外行人可能会心里一松,觉得没什么大问题了,但在老疾控的心里肯定会更加紧张:应该出现新病原了!这更加坚定了我要提前做好应对的决心。

        工作25年,从一个防疫菜鸟变成了今天的疾控老人,经历过的重大疫情像放电影一样闪过记忆。“非典”时,我还是一个背喷雾器跟着老主任们四处灭火的次新人,在夹江的那个夜晚,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直面生死;04年,某院校甲肝暴发,跟在几个大牌专家后面,学会了很多书本上学不到的方法,第一次 (数次)列席那么高级别的常委会;05年,人-猪链球菌感染疫情,我已经是四处杀猪屠羊的现场处置组长,在绵阳差点被病猪抓破手臂出了一身冷汗;09年甲型H1N1流感,作为专家组长,处置了数百人发病的重大暴发性疫情,却只能把自豪藏在心里,不宣传不总结,和陈老哥又在非典旧地夹江经历患者隔离、治疗、出院;2010年9月底的深夜接到一号台电话让我次日乘最早航班到西藏出差,没想到是后来公之于众的林芝朗县肺鼠疫处置,封闭工作的那2周和同行有争执,更多的是合作,事后想起才知后怕;2016年开始,腺病毒55型感染此起彼伏,连续两年冬天率队进藏处置暴发疫情,均功德圆满。可是,在西藏连小型台式离心机都要自带,让人为技术条件的缺失忧心忡忡……….。

        疾控工作就是这样,你给暴发疫情踩了刹车,可能避免了数十至数百人感染住院甚至死亡,却还不如别人救治一个危重病人来得“”光鲜”;经过大样本调查,搞清了病因,可能让疾病从此绝迹,却还不如一次送医送药来得轰动。或许有时候就只能以“上医治未病”来安慰自己。(注:太多的心酸能给谁说呢?)

      春节放假了,我们的战役才刚刚打响,假期泡汤、休假召回,默默地大多在幕后,仍无怨无悔。。。

        最后,只要出现新病原,不要管专家和宣传的“有限人传人”或“没发现人传人的证据”,作为疾控战线,一定要按标准预防那样的标准来思考传染性,一切按“人传人”的标准来应对(备注:传染病疫情处置,首先是切断传播途径—隔离,消毒,保护易感人群,不能等待病原体找到,才开始疫情控制,这就完了,历史上有些疫情可能控制住了,病原体尚未找到的。寻找病原和切断传播途径两不影响,本来就是两波人。。。),即便只有十分之一的案例真的可以人传人,多的这一分谨慎和重视也是值得的,错不了。————小兵 2020-01-22  22:56分于兰州

【注:括号里是编辑所加,其余正文是作者所述】

你可能感兴趣的:(一位防疫一线战斗了25年的上医的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