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 Hunter （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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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群从城门鱼贯而出，像是迁徙的古龙。

  “喂！”有人向着奥萨喊道：“现在你满意了吧？”

  奥萨依旧是那副身为“厄兆”应该拥有的模样。他冷冷地望着天边那轮从最高点逐渐坠下的日轮，垂在身侧的焦黑长剑燃烧着半透明的火焰，在难得的灿烂阳光之下如将要散去的灵魂般摇摆着。

  “该死。”

  那人低声咒骂了一声，随后便又转头冲出城门。

  少女看着宛如他那破败的披风被萧然的风扬起，在空荡的街头如旗帜般猎猎作响。盔甲下的火焰窜动着冲出铠甲间的缝隙，在风袍包裹下的阴影中明明暗暗，如风中残烛。

  她感觉到了一种凄凉而孤独淡淡感觉。

  “很少有人知道你的真正目的吧？”少女轻轻地问道：“你不会……觉得孤独吗？”

  “没有关系。”他淡淡地摇了摇头道：“只要人们能够收到我的警告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真的吗？”

  “当然。”他转过头，用那只隐藏在面罩和风帽下的发光独眼看着少女：“这是必须要有人做的事情，既然我拥有这样被传承下来的力量与随之而来交付于我手中的使命，那么我便没有为此而抱怨的权力。”

  “你可以……讲讲这份使命的由来吗？”

  奥萨转过了头去，恢复成了刚才那样望着地平线的模样——他就像是一尊雕像般伫立在那里，长久地保持着沉默。

  就在少女以为他不会说的时候，他开口了。

  “在很久很久以前。”他缓慢地、不动声色地说道：“在巨龙们还被称之为先行者之时，在人类用奥术创造出通天高塔向神明发出挑战的那个时代……”

  少女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混沌苏醒过来，悄无声息地浸透了整个世界。黑暗侵蚀了大地的每一寸土地，使得整个星球生灵涂炭。”他望着地平线平静地讲述道：“这个时候，普罗米修斯将燃起的第一缕火焰投下人间，赐予了一位王。”

  “王捧着火焰，向天空奉上祈祷，祈求这缕星火能焚起照亮大地的通天之火。”

  飘飞的火星从他的风袍下燃起，偶尔从缝隙中窜起的细小火焰舔舐着那身焦黑铠甲未被长袍所覆盖的区域，但转瞬间便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但是火一天天的衰弱下去，无论是什么东西都无法作为它的柴薪。庇护文明的微小光芒逐渐散去，而混沌再一次如浪潮般席卷而来。”奥萨继续说道：“王向诸天神明再一次献上祈祷，但却未能得到任何回忆。”

  少女专心地听着，暂时忘却了向他们谩骂的人群。

  “最后，王把将熄的火星吞了下去——而那火则以他的身体和灵魂为柴薪，再一次地燃烧了起来。他的身体无时无刻地承受着火焰烧灼之苦，但其中所绽放出的生命之光却使得混沌褪去了。”

  “再然后呢？”少女继续问道。

  “从黑暗中逃脱的人们在王的火焰下生活着，王的身体则逐渐化作焦炭的模样，只能穿着盔甲作为掩盖——随着黑暗从人们的视野中逐渐淡去，人类又一次忘记了对黑暗的恐惧——他们将王视作怪物，将他赶了出去。”

  “流浪的王披上了破败的挡风长袍，踏上了如同诅咒般的漂泊之旅——但火焰的柴薪总有一天会烧完。为了防止自己死后再无火焰可以抵御黑暗，王将自己的火分给了另外七十一人，并在自己烧尽前找到了一个接班人，将火焰传给了他。自己则在黯淡的黑暗中化作灰烬。”

  “火焰就这样一代代传承下去，无论是谁得到了火焰，都会模仿着王的模样穿起烧焦的盔甲与破败的流浪长袍。”奥萨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也不例外。”

  “这是你们表达自己敬意的方式吗？”

  “我不知道。”他愣了愣：“但这是我们的统一服饰——从能够为人们带来预警的效果而言，这确实很有效且有必要一代代遵循下去。”

  少女点了点头。她将目光缓缓移开，同他一起望向地平线之上缓缓下沉的日轮。

  “今天天气真好。”她眯着眼睛说道：“赞美太阳。”

  “是啊。”奥萨喃喃地重复道：“赞美太阳。”

  当那日轮大半沉下地平线下时，少女看见他那拄着剑的手突然抖了一下——他像鹰一样转过头，锐利地望向城门的方向。

  城门口的骑士正无精打采地与士兵们打着一种不知名的牌，昏黄的阳光从山脉流泻而下，像是某种流体般盈满了整座城市，在他的盔甲和士兵们的武器上反射出刺眼的光——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但是少女却从奥萨的身上感觉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气。

  他从地面中拔出剑来，用双手握住剑柄，摆出一副警惕的战斗姿态。剑刃上微弱的火焰猛然大盛，冲着天空窜起，在夕阳下笼罩的肃杀街头上猎猎作响。

  “怎么了？”少女警惕地问道：“你感觉到什么了吗？”

  “混沌的气息在逐渐变得浓郁。”他回答道：“虽然在我进入城市后为了不让我找出它的温床而沉寂了下去——但现在它又一次变得浓郁了起来，这是爆发的征兆。”

  “从哪里爆发？”少女紧张地四处张望着：“在我看来这里很正常啊？”

  “在我的眼里，浓郁的黑暗已经慢慢地凝聚起来了……”

  他闭起那只独眼，微微架起剑尖，仿佛在瞄准某种无形之物。

  “要来了！”

  他用剑将少女挡在身后，目光则一动不动地紧盯着城门的方向。

  城门口的骑士站了起来。他扔下手里的牌，像是雕像般一动不动地望着奥萨的方向。周围的士兵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有几人则以为这是要对“厄兆”发起攻击的征兆，悄无声息地从墙角拿起长矛与盾——

  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中，骑士身着的铠甲膨胀变形了起来，像是其中有什么东西要破甲而出——黑色的、像是石油一样闪着黑色光泽的粘稠液体从他铠甲关节的缝隙中喷溅着流淌了出来，缓缓地拉出黏丝滴落在地。

  士兵们警惕地向后退了两步，但已经晚了——

  一只巨大的黑色手爪撕开骑士的头盔，扭曲地在空中爆开来。周围的士兵绝望地望着空中这只狂乱地挥舞着的畸形之物，尚未来得及有所行动便被其吞没殆尽。

  混沌的空中如雨水般溅落下来，地面上只有下半身还站立着的骑士盔甲也猛然爆开来，在地面上像是被摔碎容器的液体般缓缓地摊开。它将周围的一切纳入其中，仿佛永无止境般地膨胀成长着，在转瞬之间三分之一个城市便被其吞噬，化作了那扭曲之物的一部分。

  完全失去人形的黑泥扬起巨浪，咆哮着冲向天穹。

  奥萨冲了上去，他剑上的火焰如流星般在空中划出一道明亮的尾迹，直直地刺向那疯狂的浪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