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1 1 月初, 借参加中国古陶瓷学会年会的契机, 参观了浙江省博物馆举办的“瓷典——徐龙珍藏历代名瓷展”。本文以展出的明代宣德瓷为例,介绍该时期瓷器的特点。明代宣德年间( 1 426~ 1 435年) 景德镇御窑厂烧造的瓷器, 造型庄重典雅, 胎质坚密细腻, 釉色晶莹, 纹饰华丽, 工艺成熟, 青花瓷器的烧造尤其精到,《景德镇陶录》中称:“诸料悉精, 青花最贵。”根据御窑厂遗址宣德地层出土资料统计, 品种有白瓷、红釉瓷、蓝釉瓷等, 以青花瓷的数量最多。在“瓷典——徐龙珍藏历代名瓷展”上, 宣德青花瓷展出了6件, 另有黄釉、红釉、祭蓝釉盘各1 件。据明代徐溥等人奉敕编撰的《大明会典·卷一百九十四·工部十四》载“: 宣德八年( 1 433) , 尚膳监题准烧造龙凤瓷器, 差本部官一员, 送出该监式样, 往饶州烧造各样瓷器四十四万三千五百件”, 其中大部分也是青花瓷。宣德皇帝朱瞻基工诗擅画, 艺术造诣很高, 又好射猎、斗促织。北京故宫博物院藏有宣德皇帝亲笔所绘《武侯高卧图》、《三阳开泰图》、《瓜鼠图》、《射猎图》( 后定名为《明宣宗射猎图》) 、《行乐图》( 后定名为《明宣宗行乐图》等。由于他本人对艺术品的偏好和重视, 从宫廷到民间, 制作艺术品的技艺均很精湛。除瓷器外, 铜器、珐琅器、雕漆、织绣品、绘画等, 都达到一流水准。
此次展览中, 虽没展示宣德瓷中的大器, 但这时生产的大件, 从数量到品种上都超过了永乐时的产品, 有些大罐、大缸高达50多厘米, 它们多是无釉白色细砂底, 抚之有光滑感, 足边常带火石红。这次的展品均是釉底的中小件器物, 其特点是: 胎体坚密细腻, 胎质洁白, 薄厚适度; 釉面肥厚滋润,光泽柔和, 白中泛青, 显“亮青釉”; 釉面多橘皮纹, 釉中气泡密集, 大小不一。明张应文在《清秘藏》中云:“我朝宣庙窑器, 质料细厚, 隐隐橘皮纹起,冰裂鳝血纹者, 几与官、汝窑敌。即暗花者、红花者、青花者、皆发古未有, 为一代绝品。”此描述对宣德瓷器质料和釉面特点评价得十分准确。另外, 宣德时期少量青花瓷的釉面呈色浆白。
宣德青花瓷在青料的运用上, 往往将进口料与国产料搭配使用, 工匠依艺术效果的要求和纹饰设计的不同选料, 并运用青料的不同特性和含量差异,烧制出蓝地白花、淡描青花等品种。进口青料来自波斯, 称苏麻离青( 或苏泥勃青) , 是郑和下西洋带回来的。明万历年间王世懋在《窥天外乘》中云“: 我朝则专设于浮梁县之景德镇, 永乐宣德间内府烧造, 迄今为贵, 其时以腙眼甜白为常, 以苏麻离青为饰。”它的含铁量高而含锰量低, 绘后烧成的瓷器呈色黑蓝, 深沉浓艳, 有水墨画般自然晕散的艺术效果。清代《南窑笔记》曰“: 宣窑一种, 极其精雅古朴, 用料有浓淡, 墨势浑然而庄重, 青花有渗青, 铁皮锈者。”此引文中所指, 即是料色熔融釉中, 深入胎骨, 料色沉积处显银黑色三角形的结晶斑, 侧光看去呈现锡光, 以手抚釉面, 有凹凸不平之感。明王世性《广志绎》曰:“本朝, 以宣( 宣德) 、成( 成化) 二窑为佳,宣窑以青花胜, 成窑以五彩。宣窑之青, 真苏勃泥青也。成窑时皆用尽。”书中对宣德官窑
瓷器给予了很高的赞誉, 同时记载了至成化年间, 苏麻离青料已用尽, 只能以发色浅淡灰蓝,呈色稳定的国产“平等青”替代进口料的史实。
现例述浙江省博物馆“瓷典——徐龙珍藏历代名瓷展”中的宣德瓷器, 进一步阐述其时代风格。明宣德青花卷云龙纹十棱洗( 图1) , 高5厘米, 口径20.8厘米, 底径1 6.3厘米。敞口, 平底, 造型规整, 器壁作十棱形, 胎体薄厚适中,
壁内底绘一曲身五爪龙卷身行于云间, 外壁以十棱分组, 绘十个小开光, 开光内各绘一卷身云龙, 因使用苏麻离青料, 故发色浓艳, 龙首、龙脊及祥云等釉料沉积处, 有明显的三角形铁锈斑结晶, 侧光看去闪锡光。底部施釉, 青花双圈竖式六字楷书款“大明宣德年制”。由此可见, 宣德时期龙纹富有生气, 龙首威武昂扬,双眼比目, 嘴半开半闭, 龙牙微坦, 长发上飘,双角斜伸, 龙身修长舒展, 卷曲自然, 四肢矫健, 肘毛飘逸, 五爪呈风车状。龙在云中翻卷前行, 威严的气势中带着逍遥自得的神情。曾见某藏家有一宣德青花卷云龙纹碗( 图2) , 高9.5厘米, 口径22.7厘米。侈口, 弧腹, 下腹内收渐敛, 平底, 圈足, 器型规整。胎壁薄厚适中,迎光透视, 口沿处胎体稍薄, 由上至下均匀渐厚, 工匠拉坯的技艺可见一斑。通体苏麻离青料绘饰, 外壁分绘四条腾卷云龙, 龙首威武昂扬, 长发上飘, 双角斜伸, 龙身修长舒展, 四肢健壮, 肘毛飘逸, 五爪呈风车状。足胫部绘一周江崖海水纹, 四龙如在海面上翻卷腾行, 气势威武且逍遥自得。碗内心所绘云龙, 与展品中这件十棱洗内心绘制的龙纹一致, 只是画工更为精细。外底施釉, 书青花双圈竖式六字楷书款“大明宣德年制” 。
明宣 德青 花赶 珠 云龙 纹钵 , 口 径27厘米。直口, 斜弧腹, 平 底。外 口沿 饰 海水纹。外壁赶珠云龙纹, 近底处莲瓣纹。内底心青花双圈“大明宣德年制”六字楷书款。造型敦实, 纹饰自如, 云气飞动, 龙 纹矫 健, 颇 具气势。赶珠云龙纹及双 龙 戏珠 纹, 龙 身 多修长平直, 面向火珠。这件钵 龙首 昂 扬, 比 目,龙角斜伸, 长发上飘, 四肢有力, 五爪呈风车状, 形神威武。宣德瓷器上的龙纹, 除云龙纹外, 还有团龙、海水应龙、蓝 海水 白龙、龙 穿莲荷、龙穿缠枝花卉、蟠螭龙、夔龙 等, 并有各种形态的龙凤组合, 表现力非常丰富。
因苏麻离青料易晕散, 不适合表现人物,所以宣德瓷器中, 少有人物纹,“瓷典———徐龙珍藏历代名瓷展”中, 也没 展出 宣 德人 物纹瓷器。除龙纹、凤纹外, 主题 以 花果、缠枝莲等纹饰居多。明宣德青花缠枝菊印暗龙纹碗 , 高7厘 米, 口 径20厘 米, 底 径6.5厘米。敞口, 敛腹, 圈足, 碗心饰朵花纹, 内壁印缠枝莲暗花, 外壁饰缠 枝莲, 近 底处 饰莲 瓣纹。外 底 施 釉, 青 花 双 圈 竖 式“大 明 宣 德 年制”楷书款。明宣德青花折枝花果纹碗, 高1 1 厘米, 口 径29.5厘 米, 底 径1 1 .5厘米。敞口, 方唇, 厚胎。内白釉, 外壁青花折枝花果纹, 近底处莲瓣纹, 足墙朵花纹。折枝花果纹以桃、石榴等四 种吉 祥果 象 征“多 子多寿”。此碗纹饰布 局饱 满, 富 于 变化, 装饰性强。由于宣德青花瓷以小笔渲染填色, 需不断重复蘸料绘画, 故在渲染面较大的纹饰上,易留下深浅浓淡的笔触痕。这件折枝花果纹碗的桃、石榴、葡萄及叶子等处, 就留有这种笔触痕。碗的外口沿下, 青花横书“大明宣德年制”六字楷书款。宣德瓷器款识, 依器物造型在口沿、耳、颈、碗心、足 底、流、腹 部等 处书写。以器底中心青花 双圈 六 字楷 书款“大明宣德年制”居多。其次是四字款, 横款一般写于口沿或器物肩部, 高足碗的款识一般在碗心, 多为双圈字。宣德款字体规整, 模仿晋唐小楷笔法, 笔划粗细适中, 遒劲有力。
展品除青花瓷外, 还有黄、红、蓝等单色釉瓷。明宣德黄釉盘, 高4.5厘米, 口径20厘米, 底径1 2厘米。撇口, 弧壁, 圈足。娇黄釉温润细腻, 底施釉, 暗刻双圈“大明宣德年制”楷书款。黄釉以铁为着色剂, 在高温氧化焰中烧成。由于黄釉娇嫩欲滴, 故称“娇黄”, 多为宫廷祭器。明宣德红釉印云龙纹盘 , 高3.2厘米, 口径1 6.5厘米, 底径1 0厘米。撇口, 弧腹, 圈足。通体施红釉, 白釉底。盘内壁印暗双云龙。器型规整, 暗纹精湛。底书青花双圈“大明宣德年制”六字楷书款。红釉以铜为着色剂, 在还原焰中一次烧成。宣德红釉为历代最佳, 亦称“宝石红”。明宣德祭蓝釉印云龙纹盘, 高4厘米, 口径1 7.8厘米, 底 径1 1 厘米。宣德时期所烧的祭蓝釉瓷, 色调纯正艳丽, 酷似蓝宝石的颜色, 故称“宝石蓝”。它与红釉、甜白釉并称宣德时期三大高温单色釉, 历代享有很高声誉, 传世品较少。盘内施白釉, 釉色微青, 橘皮纹明显。外壁满施高温钴蓝釉, 口沿处釉层垂流, 显露白色胎骨,形成灯草口, 腹壁印云龙纹。蓝釉发色纯正,色如蓝宝石般晶莹剔透。底部施釉, 青花双圈竖式“大明宣德年制”六字楷书款 。
宣德 瓷的 器型 除 展出 的洗、钵、罐、碗、盘以外, 还有瓶、壶、罐、洗、盆, 另有高足碗、盒、盂、豆 形 盖 盒、三 足 筒 形 炉、石 榴 尊、香熏、匜、渣斗、漏斗等器, 造 型比 永 乐时 丰富得多。因受外域文化 影响, 许 多器 型模 仿 西亚金银器、玻璃器和陶器风格。
宣德 时高 温烧 制 的釉 里红 工 艺 已 很 成熟, 还有低温的孔雀蓝釉、洒 蓝釉、紫金 釉、金彩、银彩等品种。又有 釉 上低 温五 彩 与釉下青花结合的产品。青花五彩创烧于宣德时期,《博物要览》云:“宣 窑五 彩、深 厚 堆垛。”西藏萨迦寺藏宣德青花五彩碗 , 绘莲池鸳鸯纹, 底部青花“大 明宣 德 年制”款, 是难得的珍品。宣德官窑瓷器一直被后世推崇,自明成化时始, 至晚清、民国均有仿制, 以清康熙、雍正、乾隆三朝仿品最佳。因清三代以宫廷藏宣德瓷作蓝本, 精心烧造, 在造型、尺寸和纹饰上, 都具宣德韵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