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哭者无泪

《欲哭者无泪》

她往生时,他正处于易动情的年纪。那时理应伤心得一踏糊涂才对,只可惜当时还不懂得情感的珍贵,又因是刚刚失去还感触得不深,所以没有落泪,心里只是淡淡的忧伤。待到能读懂岁月的年纪,对人世的欢与苦知了已多,此时对世事纷扰已看淡许多,不再纠缠,终究伤心不起来,更莫说再哭泣抹泪了。

十六岁那年,他以为这辈子总要哭哭啼啼着过日子,因为自小便爱哭的缘故,稍有不适或心中不畅快时就能痛哭一场,然后雨过天晴,笑魇迎人。只是每每过后总要懊恼许久,觉得哭泣不是男子汉的行为应当制止,可惜那时节正在点上,总也管不住泪水流淌,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从眶中滚落,对镜无言。

三十岁左右,在某天里他突然发现自己不会哭了。这状况一出现,最开始时他是狂呼觉得突然像个男子汉了,然后开始怀念过去哭泣的好时光——那种天地不管,畅快淋漓的大哭是何等人生快事——彼时已不可返,只由空眶,皱眉,苦笑,日渐久了皱纹开始加深,倒是像个成熟之人。

年长后,哭竟然成了一种奢求——这在当时是无法想象的事情。自此,人类的这项本能,他如愿以偿地残废了。在不金贵的年代里,他预支过度,把泪掏空了。(2014.1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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