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桥上的雅治（上）

雅治最近老爱往天桥上跑，由于白天人流量多，它只好在晚上十一点后出门。

天桥，只是人们路过的地方，为避开拥挤的车辆，不必等红绿灯，快速走到对面。到了夜晚，也有一些人站在上面吹风，喝酒，对着远处拍几张照片。

雅治通常呆在灯柱的阴影下，惬意地享受着夜风，随意观察底下的车水马龙。

路灯下有个流浪汉，起初他只是将铺盖放在那里，到了早上五六点的时候才入睡。后来开始摆小摊，卖各种各样的小玩意，葫芦丝，陶笛，香囊，中草药，发饰手链，还有二手的鞋。

当他发现有一只会活动的乌龟玩偶常来这儿时，也不惊讶，甚至卖起玩偶，这样雅治就可以混在其中，随时随地来天桥上玩了。

流浪汉给每个玩偶都取了名字，写在小卡上，让玩偶们挂着出售。雅治的脖子上也挂着标签，上面歪歪扭扭写着“非卖品”。

在和流浪汉的闲聊中，雅治得知他已经有四十九岁 ，辞去稳定的工作后，至今已流浪一年零八个月，此前都是兜兜转转，没有找到满意的地方，这阵子才发现天桥是很好的据点，可以做点小生意。

有一天，下起了大雨，流浪汉也没有收摊，他在小摊上铺了一层透明的塑料袋，继续贩卖小商品。

有个忧愁的少女撑着伞过来买玩偶，她穿着绣有游鱼的连衣裙，凉鞋上镶嵌的珠子闪着晶亮的光。

流浪汉把她挑选好的玩偶装进塑料袋里，小心翼翼地扎好递给那个少女。待到客人离开，流浪汉低头继续和雅治说话。

几秒钟后，那个女孩突然从天桥上跳下，有车停下，帮忙报了警，但最后还是挡不住一条鲜活的生命就此消逝。

流浪汉扯了扯挡雨的帽子，茫茫然地自言自语：“人类的生命尽头究竟在哪里，我活了这么久，也没一点头绪。”

雨声嘈杂，雅治装作没听见，安静地趴在塑料袋里，它回忆起了被甩干后装在洗衣袋里晒的感觉。

“我的寿命尽头可能在下个月，也可能就在明天。”流浪汉突然想起什么，问雅治：“乌龟玩偶啊，听说乌龟都很长寿，你能预测自己能活多久吗？”

雅治淡淡道：“我不过是毛绒玩偶，和活的乌龟不一样。如果腹内棉花发霉或被掏空，躯壳燃烧完，也算宣告死亡了。”

流浪汉听了，顿时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