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雨滂沱后的晚上(一)

黄昏早已经过了。

约莫是晚上九点半的时候,我再次醒来,发现窗外放晴,黄昏早已经过了。

大伙儿相互看看,一同提出并赞成了不提醒我起床吃饭这一想法,是粮食不够的缘故。在后来取经路上沙僧贴在我耳边是这样对我说的,听时我半信半疑。于是在乏味的取经生活中,大家因晚餐平白无故多出一碗米而喜悦,我也在破庙温暖的草垛上度过了整个大雨滂沱的下午。

初醒时的混沌过后,我感受到突如其来的清醒。身体上全部细胞都如锦衣卫般警觉着,脑子反应利索,似乎要看破所有故事里的因果关联,领悟其中的全部智慧。能完全看透在眼前站着的人,面容,谈吐言行,甚至能达意识深处。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清醒。大概皈依佛门已久,受到佛祖长时间点化,今日欲要开悟。

在起床的时候,我想了很多。我想到了遥远处那横亘在这大地上壮丽的雪上,山尾平静且清澈的湖面,还有水面下自由的鱼;我想到了在深山草丛里因地盘争斗而互相厮杀的妖怪喽罗们,以及山头默默看着眼前这一切的妖精头领;还想到了不远镇子上早出晚归,在市镇上吆喝叫卖,日复一日的卖包子店家,联想到平凡的人们。我想这世界上的一切,不管是山川河流,还是芸芸众生,不论渺小或者伟大,也没有高低美丑之区分,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是不平凡的。大家身上都有着属于自己独特的一部分,在我们知道或不知道的地方,闪烁着其与众不同的光芒。没有什么是平凡的,这个世界也因此而显出缤纷色彩。感悟,以上。

今天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天,我得到了这些领悟。想是佛祖暗示我去思考些什么,去做些什么,以找到自己的特质,明白自己的灵魂。谢佛祖,弟子明白了。(后来当生活重新归于平淡的取经生活时,我才突然感叹顿悟这东西真是珍贵,珍贵到一个人一生大概有那么一次大彻大悟就够了。)

顿悟是有了,但我仍有一些迟疑和困惑。我需要得到解答,从一个能够让我信服且知识渊博的人那里。没多想我便轻松的找到了这个人,唐师父。(我有过很多教我知识的师父,或许以后还会有更多,但我知道他是对我最好的那个。)

我心急地从草垛上滑下来,蹲坐在了火堆一旁。火燃的正旺,火光是那种易让人放空遐想的昏黄颜色,扑在每个人的脸上。

猴子在我旁边,他只低着头仔细查看着手中的棒子,想是上面有了瑕疵,他要急忙找出来,生怕明天棍子不好使,误了杀妖。这一程他打打杀杀一路小跑过来,向着他的理想,乐此不疲。沙僧在另一旁沉默不语,盯着火堆,神情有些疲惫,他也总是这个样子。我觉得他肯定是一个孤独的人,可能人一沉默,收起微笑就会成这副德行吧。师父坐在对面钻研着经书,借着微光,我看到他的脸上泛着一丝笑容,大抵是参破了其中普世救人的智慧。

我定了定,犹豫一下,又想有些事情是必须要做的,便开口:“师父,我要向你问一些问题。”

唐师父缓慢从经书中反应过来,抬起头征住,满脸疑惑。

我:“师父,你说人身上是否拥有着灵魂?”

“或者外星人身上是否有,或者我身上呢?”我紧着补充。

师父:“没有,我可以肯定的回答你。人生老病死短短一瞬,承接不起这种永恒的东西。他们都是信仰他人的,求风求雨,求富贵安康,所以天上的神仙有,佛有。唉。阿弥陀佛,他们承接不起。”

我:“可我刚刚在起床的时候受到了佛祖的点化,他说人人都有灵魂。草木山川有,芸芸众生有,小到蚂蚁跟细胞,大到恐龙跟佛祖他自己,这些都是有的。而且也正是有了灵魂人人才变得不平凡。对了,还有我自己,我也有吧。”

师父似乎有些困惑,回答不上来,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又站了起来。

师父:“那你说说不平凡的反义词是什么?”

我:“出众?不是。独特?也不是,可能我还没做到的我也想不出来。”

我紧接着:“但我能跟你讲几个故事,或许可以描绘出一个灵魂。”

师父:“你要讲的那些普度众人的故事我都听过,里面那些佛门智慧我也都懂,你也不必再讲了。”

我解释:“不是那些普度终生的故事。”

师父:“那我就更不必听了。”

说完师父扭身转后,双手合十,对着门外的月亮凝望。示意不想再说下去。我看看其它两个师兄,他们依旧故我,沉浸在自己的意识当中。只是火光暗淡,火堆有要燃尽的意思。

跟着师父的身影,我也望向了门外。滂沱大雨早已经下过去了,只是黄昏也已过去不免让人觉得有些可惜。又突然感觉雨下过后月亮是大个明亮的,空气是舒畅清新的。想到以后还会下更多的大雨,也总会有更美好的黄昏,错过了一次我们也不必悲伤,在人间,不值当。

晚上在睡梦中我又遇见了佛祖,他从遇见我就开始笑,也不说那些智慧的话,一言不发就是一直发笑,不知所以,跟个傻子一样。看他这个样子,我只能也跟着笑,一直笑到了第二天早晨。

第二天早晨收拾好行李准备上路时,看到师父、猴子还有沙僧都还是老样子,突然顿悟,这不就是灵魂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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