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故人·二十七

到站的城市有且只有一个火车站,这会儿虽然天刚蒙蒙亮,但是站外已经热闹非凡。到处是摩的、黑车司机、卖水果食品的小贩的吆喝声。

“姑娘,坐车吗?”

“小妹去哪里?载你去啊!”

“等出租车要排队,我马上就可以出发!”

……

成苒并不理会这些热情得有些过度的人们,提着行李,艰难地从人群中挤到公交车站,颇有一种“脱颖而出”的艰辛和自豪。

“阿苒!”一辆摩的停在成苒面前,头盔被摘下,露出青年晒得黝黑的脸,“真的是你啊!你还记得我吗?”

成苒打量着青年,努力回想着。

“哎,也不能怪你,太久没见了嘛,我是阿鹏,记起来了吗?”青年拨拉了一下短发。

“阿鹏?哦,”成苒记起来了,“小学毕业以后就没见过了,你好吗?”

“挺好的,你呢?去外面打工回家?”

“不,我还在读书。你呢?”

“我?我初中没读完就不念书了。现在在瞎混,前几天刚从广东打工回家,来接阿楚,要不是你们行李都很多,可以一起送回家的。”青年困扰地看着成苒的大包小包,顿了顿,“哦,你还记得阿楚吧?他以前老想和你争全校第一,不过一直都争不过你。”

“是么?我还不知道有这个事情呢。他现在在忙什么呢?”

“他和你一样在读大学。你把电话和QQ给我存一下吧,我们每年都有同学聚会的。”

“好,”成苒说了一串号码,电话随即响起,“151是你吧?”

“嗯,这次同学聚会你可要来啊!”

成苒看见公交车来了,点头答应道:“好!那我们改天再聊吧,我先回家。”

青年锁了车,帮成苒把行李弄上车。

“好吧,过几天见。”

“谢谢!再见!”

公交车越往前开,天色越明亮。

一个多小时以后,公交车开进幽静的古镇。

冬日的小镇,粉墙黛瓦被白雪覆盖,黛瓦上空四处飘着袅袅的炊烟。成苒有一种穿越到古代的感觉。

踏上青石板街道,两侧门对门的房子外观长得一模一样。初次来古镇做客的人多数分不清哪家是哪家。好在每家门前都有门牌号,所以古镇的人介绍自己的家位置的时候,一般会说某某街道某某号,这样就不会弄错了。

如果房子的门都打开的话,人们会发现里面的格局也差不多。一般都是前门进去到一个天井,天井两侧是耳室,一般视这个合院的家庭数隔成同等数量的隔间,一边用做厨房,一边用作蚕室。

穿过天井,会见到一个两层的楼房,这便是正厅了。一楼大厅一般做会客用,大厅四周有几个房间,用来住人,或者放家私。至于二楼,有钱人家会用来做书房,一般的人家则用作这个家庭的儿子们的住处。

正厅后还会有一个天井,有钱人家还会建起和前门进来看见的一样的耳室、二层楼房,一般人家则建起圈养家畜的牛栏、鸡鸭舍、羊圈之类。屋后无一例外都会围出一个院子,种着花木竹子或者菜园子。

成苒从小在这里长大,对每一个角落都熟悉得很。虽然这会儿大多门户还紧锁着,但如果要考成苒,随便指一户,成苒都能说出他们家全部人的名字。

成苒从小到大,第一回离开这里这么久,心里对脚下的每一块石头都感到亲切,不禁加快了脚步,径直往家走去。行李箱的轮子磕碰着古老的青石板,长长的街道都热闹起来了。

成苒快到家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个中年女人,对方未语先笑,胳膊上挎着的竹篾篮子盛满青菜,透明的水滴从竹篮的空隙落下,在她身后点出一条不规则的线。待走进了,女人招呼道:“阿苒回来啦!”

“是,九婶。九妹在家么?”

“还赖在床上呢。一会儿来我家玩吧。”

“哎。”

“这丫头,可算回来了!”妈妈听到说话声,从家里跑出来,接过一部分行李,“这么多东西也不提前给家里说一声。”

成苒叫了声“妈”,跟着母亲往家里走去。

“苒姐姐!”“苒姐姐!”

刚走进天井,四个小萝卜头就奔过来,边开心地叫着。

成苒弯下身,抱住跑在最前头的六岁小男孩儿,小男孩儿虎头虎脑的,居然沉得很。

成苒笑道:“阿伦,你又长高了。”

“嗯,爷爷说明年我就去读小学了。”

“是么?”

“姐姐,我也要抱。”两岁的小女孩儿奶声奶气地边说边扯着成苒的衣服。小女孩儿带着绘有老虎图案的毛茸茸的帽子,五官和成伦长得极像。

成苒放下成伦,抱起小姑娘,居然也沉得很,“韵韵,你也长高了哦!”

另外一对长得也极像的姐弟倒没那么热情奔放,都安静地站在一旁,羡慕地看着被成苒抱着的堂兄妹。

成苒放下成韵,摸了摸成瑶和成歌的头,把书包里的一包棒棒糖递给成伦,“阿伦,拆了平均分给弟弟妹妹哦,一人两个。”

孩子们欢呼一声,聚到一起了。

成苒这才看见家门站着很多人,于是逐个打招呼:“爷爷、奶奶、爸、三叔、三婶、小叔、小婶。”

众人都点头笑着,连声说“回来啦!”

“阿苒,快进来,梳洗一下,准备吃饭了。”妈妈在正厅里叫道。

“哦。”

成苒走进里屋,家里没什么变化。左侧厨房飘出饭菜的香气,有那股熟悉的豆豉的香。蚕室这会儿没养蚕,供蚕虫结茧的竹筐子叠着放在耳室外。

客厅里面对着门的墙上嵌着一个神龛,两侧挂着成苒未曾谋面的曾祖父母、曾祖父母的父母的黑白照。屋子正中稍靠后是一张八仙桌,上头摆着茶具和水果篮子。

两侧的墙上贴满了奖状,有些年代久远到已经有破洞。

“阿苒,你回来也没几天,和妹妹住一起,还是住原来的房间?”

“妈,我住自己的房间。”成苒把东西提进自己的卧室。这里也没什么变化,只是床上、桌上、柜子都罩着防尘布。

妈妈也跟进来,把行李堆在角落,“那好,先洗洗手,吃早饭。”

“哎。”

待成苒走进厨房,爸爸早已等在那里了。桌上的清粥小菜真是令成苒倍感亲切。

妈妈坐到爸爸旁边,“你弟弟妹妹放学回来就每天睡懒觉,每天早饭都不吃。别理他们,我们先吃。”

“好。”

“阿苒啊,前几天你几个小伙伴来我们家找你呢。”

“啊?有说找我什么事儿么?”

“没。客厅里的水果都是他们带来的。见你不在家,坐一会儿就走了。”

“妈,有你认识的人么?”

“有啊,虽然女大十八变,但你以前经常带回来吃饭的,丽花、梅榕,还有一个叫什么来着,哦,桂英。”

“是她们啊。”

成苒的儿时玩伴名字里多带着花,以前每次放假回家大家都会聚着一起玩儿,或者互相串门,或者四处逛逛。不过高中以后大家考到不同的学校,渐渐少了往来,有点渐行渐远的形容了。现在……

“她们好像都没有在读书了,脸上都贴着浓妆。你爷爷看了很不高兴,你……”母亲担忧地把没说完的话吞咽了回去。

“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朋友圈子,你就别瞎搀和了。”一直沉默的爸爸突然说道。

成苒喝完碗里最后一口热豆浆,道:“我一会儿去找她们,问问有什么事儿吧。”

“你爷爷那边……”

“妈,人家好心好意来看你,你能不去?”

“哎,还不是怕你跟着学坏了。好吧,你有什么就给家里打电话。”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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