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牛十二岁时,成了独牛。
阿牛本来叫小牛,哥哥大牛比他大十岁。大牛二十二岁,一氧化碳中毒,母亲哭昏过去好几次。大牛人长得漂亮,还懂事。
阿牛成了家中唯一的男孩,还有三个姐姐。
阿牛不爱学习,和老师对着干。当村书记的父亲找老师谈话,第二天,阿牛照样大摇大摆地去学校,像什么事也没发生。
阿牛不喜欢哪个同学,就在话里”问候”人家的妈妈。同学和他打一架,最后还要向阿牛道歉。谁都知道他是家里的独苗,他爹是村书记。
二十一岁,阿牛喜欢上姨妈的女儿秀儿。秀儿眼睛大,皮肤白,胸前两座小丘,屁股翘翘的。阿牛总想和秀儿在一起。秀儿是领养的。
阿牛爸妈商量了一宿,告诉他,秀儿脾气犟,你收拾不住。
过了几天,八竿子打不着的一个婶儿来家吃饭,领来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
除了黑一点,那姑娘还挺俊。鹅蛋脸,大眼睛,嘴唇肉肉的,也是胸前两座小丘,翘屁股,个子比秀儿还高。
“口里盲道!我不要!”阿牛在人走后咬着牙,梗着脖子,对着父母吼,“我就配找个盲道?”
当时新疆人习惯把嘉峪关以内的地方称口内,盲道是对逃到新疆过活的外地人的鄙视称呼。
"山东不算太远,习惯跟我们也差不多。再说了,盲道脑子好用,啥都听你的。人,也长得行,以后好好过日子......”母亲把瞪眼睛要骂人的父亲拉到另一间房子,回来好声好气地给阿牛说,“先处着看?”
阿牛的婚礼办得很阔气,请了50桌,家里请大师傅、买菜、买糖、买瓜子、买烟、买 酒,买新衣服,买缎子被面,买金项链、金项链......给盲道,不,给小凤的姐姐3万块钱。
小凤和姐姐都觉得阿牛家给足了面子,在老家人面前直起了腰。
阿牛结婚时喝醉了。大声地划拳,笑,唾沫星子喷到客人的脸上,吼着跟人说话。
新媳妇悄悄地,不敢管,带着笑,端茶,倒酒。金镯子、金戒指在阿牛眼前晃啊晃的。
阿牛觉得结婚了,自己更是一家之主。饭菜不可口,一下把碗扣到桌上,“妈了个巴子,做得啥球饭?连饭都不会做,要你有个球用?”
小凤不吭气,收拾桌子。
阿牛喝醉酒,像老爷子年轻时一样耍酒疯,菜刀比划着,骂着,用刀拍着媳妇的脸,“老子想怎样就怎样.,不然.....”媳妇乖乖的,也不哭,该干啥干啥。他觉得媳妇够聪明,不像他老妈,老爷子年轻时喝醉了,拿个菜刀比比划划,老妈就扑上去骂,还手。有一次,老妈头上被砍了一刀,现在还留着一刀疤印儿。
小凤开始也经常给姐姐诉苦,后来反而笑着说:“这就是命!但我又比很多女人过得好。能享他家的福,也得能吃苦。这算个啥嘛!”
小凤肚子争气,生了俩儿子,漂亮,听话。
阿牛除了开车,其他都不会。老爷子给阿牛买了车,拉货,再买车,有了好几辆,阿牛成了车队牛经理。
牛经理雇人拉车,买了个大院子,每天媳妇和一帮女人给拉车的小兄弟做饭,挣上钱就喝酒吃肉。大院子里盘了个炉子,支口大锅,咕嘟嘟煮羊肉,喝白酒。几张桌子首尾相连,牛经理坐上座,一帮兄弟抢着给他敬酒,陪笑。牛经理的大背头油亮油亮的。
小凤查出来子宫肌瘤,要全切。阿牛和媳妇,在医院,一个在里,一个在外,都在哭。阿牛吼道,医生,手术做得好一些。媳妇,没事的,没事的!
手术后,阿牛守在病床边,哪儿也不去,握着小凤的手,又哭了。
牛经理就一直当他的牛经理,长条桌招待的人也越来越厉害,有大公司经理,有单位领导,有别的县、州的头头脑脑。牛经理买了栋别墅,有时候住街上,有时候住别墅。
小凤也越来越像个经理夫人。阿牛经常当着车队的人说:小凤这水平,当经理夫人都亏了。她比我本事大。小凤笑笑,说:你胡说啥呢?
一晃二十几年过去,阿牛都当爷爷了。头秃了,胖了,腿不好,酒也喝的少了。
逢年过节,亲戚朋友来给阿牛拜年,阿牛还是在长长的条桌上招待二三十人。牛夫人穿着红西装裙,在大院子厨房里进进出出,笑盈盈地,招呼着:吃好,喝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