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我们唯一需要赶上的,是家人老去的速度。

又是一个冬天。

还记得,阿娘拿着一本有些年份但图文并茂的《一千零一夜》,用她别扭的上海普通话念着里面的故事,我听得津津有味,那是她唯一一次说普通话。

还记得,小学放学外婆经常来接我,没有一次空手而回,不是棉花糖就是烘山芋。

还记得,小学有一次考试成绩极好,妈咪下班回家一知道这个消息就亲吻了我,带着我去书店买了当时最流行的、孩子们梦寐以求的一套《十万个为什么》,七本。

还记得,小时候总是把撕碎的纸屑偷偷塞进老爸的口袋。他总是生气,偶尔的竹笋烤肉,总是雷声大雨点小。

还记得,小时候好老舅舅总是带我去书城、游乐场、超市,玩尽兴了满载而归了,总是一顿大餐。

还记得,老房子离好老舅舅家很近,我们家晚上没事散步,总是走着去串门。有一次,好好舅妈替我双手涂上了鲜红的指甲油,红得像火,然后,拆穿了舅舅的一个小把戏。

还记得,好亲姐姐在我感到无聊的时候带我去汤姆熊,还经常给我买衣服,她送的生日礼物皮夹子一直不舍得用,好不容易下决心用了,由于时间久远,皮很快裂了。

还记得,电脑高手老哥好几次都帮我重装系统。

还记得,无所不能的小舅舅,高粱当水喝,菜烧得比厨师好,装修的活干的比装修队还好。还有人好到不能形容的小舅妈、和小舅舅一样脾气不好但心好的姐姐。他们家曾经有一只狐狸狗,娇小可人,还是双眼皮,她的名字叫娇娇。

还有其他虽然住得远,但是见面就很亲的亲戚,陪我玩的哥哥姐姐,全国卷进交大、后来又考上公务员的哥哥、大我一轮还多的姐姐……

这些好像还在历历在目,却终已远去。每次家庭聚会,都提醒着我,长辈一点一点变老,哥哥姐姐也都有了自己的家庭。

中学时代学过一篇课文叫《合欢树》,史铁生写的。一度很害怕这样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如今,还是怕。

初中的时候,二舅妈因肺癌去世。两年前的今天阿娘去世,没机会住新房。今年冬天外婆大病,尚在调养。大舅妈又突发脑溢血入院治疗,昏迷不醒,就在不久前,他们得到了老房要拆迁的好消息。

衰老的可怕,它不在于皱纹的增加;不在于发丝的变白;不在于声音的苍老。而在步履的蹒跚;动作的颤抖;胃口的变差,想做的变得力不从心;想吃的却有心无力,一切身不由己,却又仍然一颗心都在子女身上。

想留不能留,才最寂寞。你们会继续陪着我吗?

成长,其实我们无须赶上前辈,也无须赶上同辈,甚至,无须比得上后辈。我们唯一需要赶上的,是家人老去的速度。

在自己足够强大之前,唯有从小事做起,不以任何事作借口。我永远记得,第一次包小馄饨给阿娘吃的时候,她全吃完了,但那成了最后一次……买小蛋糕给阿娘吃的时候,她却已神志不清,对我说,那是鸦片,不能吃……

筷子兄弟的《父亲》反复唱着:“时光时光慢些吧”。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时间又怎肯等人?

以前从不在网上谈论家事,现在想通了,既然爱,就要大声说出来,不然,也许就来不及了。只是一向嘴笨,有些话,打死都说不出,也许,以文字的形式表达出来,是最适合的了。

临表悲戚,不知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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