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背面人生 第三章 一宗疑案

第三章  一宗疑案

    很快，大刘和无名氏的故事就是传遍了医院，我因为在骨科轮转，也很少回自己科里。每个月的最后一个周四晚上，是我们科的病例分享会，我早早吃好晚饭就去办公室坐着了，我们科的大夫和骨科不一样，清一色的带着眼镜，看起来彬彬有礼。王主任刚下手术，坐在办公室吃了两口盒饭就匆匆召集大家尽快开始，第一次我就是旁听，科里的大夫纷纷汇报了这个月手中的疑难病例，并和王主任进行讨论。我拿着小本，一边听一边记，非常认真的样子。突然，王主任把视线转向我。

　　［冯简，你现在还在骨科？］

　　［是的，主任，要转6个月。］

　　［哎呀，这一来就给别人干活去了，咱们科这么缺人，自己人缺回不来。］

　　［是啊，主任，咱们缺人的厉害啊，现在科里病人多，您能不能跟教务处说一下，哪有我们自己的学生玩命给骨科用的道理。］一个胖乎乎的医生，一边翻着厚厚的病历一边抱怨着。

　　［嗯，我回头问问，冯简，骨科对你怎么样？忙吗？］

　　［挺忙的，每天上手术、换药、查房、写病历，现在也开始教我开医嘱了。］

　　［挺好挺好，再过一周就什么都会干了，等回来马上就能干活。］‘胖乎乎’满脸兴奋的样子，看看我，又看看王主任。

　　病例讨论结束，我收起小本本准备离开办公室，一堆‘眼镜男’集体把我喊住，［哎，小简，别走啊，这怎么跟自己科的人这么不热情啊，听说你在骨科混的不错啊，大刘都快被你拿下了。］我被调侃的莫名其妙，心里又羞又气，转过去冲着那帮‘眼镜男’没好气的说［我跟谁都不热情，我叫冯简，没有小名。］

　　说完我就离开了办公室，但又为自己的不友好暗暗担忧，毕竟以后还是要回来，还得跟着他们混，要是再遇上一群‘大刘’，那我的日子可有的受了。

　　第二天，太阳还是照常升起，我还是照常去骨科报道上班。交完班就听护士们叽叽喳喳的讨论着什么，我问马萌萌又出什么事儿了。他很神秘的说，今天要来个大人物。

　　［什么大人物，谁啊？］

　　［一个明星。］

　　［明星？哪个明星，看病？］

　　［黄主任的朋友，一个大明星，演过好几部电影，蔡什么波。］

　　［蔡文波？］

　　［啊，对，不是和杨玲演过什么爱在波士顿嘛？就他。］

　　［他怎么了？来看病啊？］

　　［听说是昨天运动的时候腿给崴了。］

　　［哦，他是黄主任朋友啊，主任交友圈挺广啊。］

　　果不其然，午休的时候，蔡文波来了，走的绿色通道，从病房后门进来的。没到护士台报道直接进了VIP病房，上午抽签决定的护士满脸开花的进去给他量血压，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缺氧的状态，轻飘飘的。大刘被黄主任指定进去查体，主任穿戴整齐，满脸笑意的寒暄着，大刘也是微笑着完成了整个操作，走出来就直奔办公室，打印好了所有的术前材料又飞奔回VIP病房给大明星签字。

　　根据主任的提前交待，不能拍照、不能发到网上、不能随便进去要签名，对这位明星朋友的到访也要绝对保密，大家都兴奋的过来瞻仰大明星的签名，但是没有一个人敢掏出手机拍张照片。

　　手术是黄主任亲自做的，只是半月板损伤，韧带没有撕裂，黄主任带着大刘两个人在局麻关节镜下就完成了手术。大概也就二十多分钟，大刘负责抱着蔡文波的腿，黄主任操作手术，术后蔡文波还握了下手大刘的手并很诚恳的感谢了他。第二天，蔡文波就出院了，依然走的绿色通道，从后门，除了他的助理外没有见到其他家属。

　　第三天一大早，正坐在食堂吃饭的我就刷到了新浪微博的头条推送：网爆当红明星蔡文波前日夜店辣妹狂high，玩到受伤进医院。

　　我擦！这！

　　从交班开始，护士站和医生办公室的电话就没停过，护士长眉头紧锁，黄主任的脸都是绿的。交班的护士小心翼翼，说话声儿越来越小，黄主任突然大吼一声，［大点声，跟谁交班呢。］

　　小护士被吓的哆哆嗦嗦继续念交班本。交完班之后，整个办公室死灰一样的宁静，连旁边哥们的呼吸声我都能听的很清楚，医生办的电话线已经拔了，护士站的还在没完没了的响了断、断了响。黄主任静置了几分钟，突然开口。

　　［太没有操守了，保护患者的隐私是最起码的职业操守，你们太让我失望了。我昨天还反复强调过，患者有诉求，必须要保密，到底是谁，今天给我查，护士长，这个工作交给你，我要严肃处理这件事。］

　　说完黄主任摔下门走了，办公室里依然鸦雀无声。护士长清了清喉咙，［你们也听到了，不管是医生还是护士，谁干的早点来认，别搞的大家难堪。］

　　交完班，大家面面相觑，我赶紧打开手机又把这条新浪的推送看了一遍，写的是据内部人士爆料，还附了一张照片就是蔡文波签的那份术前协议。好了，这肯定是大夫或者护士干的了，一般患者就算看到了蔡文波也没办法拍到这张照片啊，差不多9、10点钟，就有记者样子的几个人，盘旋在我们病房的大门口，无奈没有门禁进不来，护士长专门派了一个护士站在门口，严格放行进来的人。

　　今天没有手术，我和大刘都在办公室写病历，我悄悄问他。

　　［你觉得是谁？］

　　［是你。］

　　［你，你有病啊，乱讲我告你诽谤啊。］

　　［那你干嘛问。］

　　［神经病。］

　　马萌萌凑过来跟我和大刘说，［我觉得可能是护士。］

　　［为什么？］我瞪了大刘一眼，然后问萌萌。

　　［就她们女的最花痴，我们大老爷们，谁干这事儿啊，无聊不无聊。］

　　［哎，你两这话我怎么这么不爱听，女的怎么了，你们大老爷们干的无聊事儿还少啊。］

　　［不知道的事儿，别瞎吵了，赶紧干活吧。］我们三个人的八卦不欢而散。

　　护士站的电话还在响，不是内线护士长都不让接。一天过去了，这件‘悬案’还是没有动静。没有人举报，更没有人自首。

　　黄主任的气好像并没有消，也可以想来，蔡文波应该和他关系不错，很信任他所以才偷偷跑到他这里来做的手术，发生这么个事儿，蔡文波应该也是第一时间打电话质问过黄主任。这下，人情没记上，还给友谊添这么大一个堵，要我也得气个半死。

　　这几天上手术，黄主任都是阴着脸，这下全医院都知道了，从同台的大夫到麻醉师再到器护、巡回，统统小心翼翼。这两天配的器护都是非常专业，常搭黄主任台的老护士，基本上主任一抬手就知道要什么东西，绝对给不迟，也给不错，所以这充分的避免了手术过程中的交谈，手术室里一片寂静。

　　护士长好像有了线索，这天交完班把全体护士又拉到护士站的内间，训了半小时话。这几天风波渐平，蔡文波没有出来做任何公关和回应，打进来的电话和门口的记者也一天比一天少，但终究是谁也还是不知道。黄主任的气似乎慢慢消了，交班的时候也不那么压抑，手术台上也渐渐有了日常的对话，科室里又恢复了一片祥和，大家也就不再提起。有天我跟台，一个骨折术后取内固定的，王远带着我，大刘今天有事请假了，巡台的护士开始八卦起来。

　　［哎，我说，你们科的大刘可以啊，魅力可不比当年老黄啊。］

　　［那可不，要不清楚于蓝胜于蓝，老黄那么爱他，那方方面面都是得意门生啊。］

　　［我们科的梦琪，不干了，因为你们大刘。］

　　［啊，什么时候的事儿，因为大刘，干嘛了，肚子搞大了？］

　　［那谁知道啊，听说有天大刘值班跑去你们科，回来就魂不守舍的，第二天就跟我们护士长说要辞职，不干了。］

　　［还有这样的事儿啊，这大刘，桃花不断啊，还有姑娘为他辞职。］

　　［那可不，当年还有护士为你们老黄自杀呢，不过没死成，后来也调走了。］

　　他们津津有味的八卦着这师徒两的桃色新闻，我一边听，一边努力回忆他们说的梦琪到底长什么样。后来一琢磨，大家平时都带着口罩，压根没见过正脸儿，就算想起来，也不知道长什么样啊。大刘可以啊，平时邋里邋遢，头发也不剪、胡子也不剃，没想到把妹还是一把好手。

　　王远下台后，就把这档传闻讲给了我们科的几个小护士，大家叽叽喳喳的笑着聊了半天，陈博士走过来，他们又给陈博士讲了一遍，但我相信，王远只讲了大刘的这段，关于老黄的那段，他肯定只字未提。

　　大刘第二天来上班了，剃了头发，剪了胡子，整个人精神多了，王远一边交班一边给护士使眼色，好像验证了巡回说的那件事，或许昨天大刘的请假就是去处理这段“烂桃花”了。

　　我心里挺不屑的，不过大刘把自己收拾的人模人样，还是看起来挺好的。他眼睛长得很好看，双双的，睫毛很长，鼻子不高但是长一张瓜子脸，标准的男方小哥长相，看起来很立体很英俊。交完班，大家纷纷过来夸赞大刘的新造型，查房时连病人都惊呼，“刘大夫，原来您长这样啊。”

　　大刘只是笑，也不回答，他平时话挺多，手术室里调戏护士，值班的时候讲讲段子，今天却什么都不说，只是笑笑。我猜他一定是有什么喜事，没准，真是那护士肚子大了？两人准备私定终生？还是他昨天去求婚了？我的大脑在飞速的旋转，走着走着就撞在了大刘的后背上。

　　大刘回头看看我，［小心点，吃我豆腐啊。］

　　我白了他一眼，继续想着刚才的假设，马萌萌拍了拍我，［你干嘛呢，他们都去下一个病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