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编钟古乐之乡,湖北省随州市城区西北的巍巍擂鼓墩下,矗立着一所以宋朝大文人欧阳修名字命名的中学。可是严格来讲,他并不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他出生于四川绵州,三岁时父亲逝世,孤儿寡母只好前往湖北随州投奔欧阳修的叔叔。母亲郑氏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家闺秀,用荻杆在沙地上教他读书写字,叔叔也不时关怀教导,给欧阳修日后的文学成就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他天资聪颖,勤奋好学,是北宋著名的文学家、政治家、史学家。他提倡平实的文风,逐渐取代生僻难懂的太学体,对北宋文学的革新做出了突出贡献。
他的高智商,便体现在他的诗、词、赋和散文中。
百啭千声随意移,山花红紫树高低。
始知所向金笼听,不及人间自在啼。
——《画眉鸟》
这是一首典型的托物言志诗,通俗易懂。写画眉其实是在写自己,如果限制它们的自由,就是身处金笼,也不会唱出这样美妙的歌声了。
鸟况且如此,人又何尝不是?此时的欧阳修因在朝中受到排挤而被贬滁州,画眉鸟的百啭千声表达的是不受羁绊、归隐山林的愿望,“金笼”不及“人间”自在,没有尔虞我诈,没有宦海沉浮。他曾多次辞官却未获允许,“落入尘网中,一去三十年。羁鸟念旧林,池鱼思故渊。”
《戏答元珍》中他以浅近自然的语言借景抒情,闻归雁则思乡,生病则被美好的事物所感染,政治上受到抨击,心潮难平,敏感脆弱,寂寞迷茫。“曾是洛阳花下客,野芳虽晚不须嗟”,即是安慰自己,也是宽慰他人,我曾在洛阳见过那里的奇花异草,山城野花虽然开得迟也不必为此嗟叹惊讶。
他在平淡朴实的诗作中表达自己的昂扬斗志,不得不说他对文字的驾驭能力,信手拈来,却意味深长。
春风疑不到天涯,二月山城未见花。
残雪压枝犹有桔,冻雷惊笋欲抽芽。
夜闻归雁生乡思,病入新年感物华。
曾是洛阳花下客,野芳虽晚不须嗟。
——《戏答元珍》
欧阳修晚年退居颍州时,极爱西湖的景色,在此写下一组联章词,即十首《采桑子》。此西湖非杭州西湖,由于海陆变迁,颍州西湖渐渐被流沙填平,早已消失不见,但后世亦可以从欧阳修的作品中,再见颍州西湖。
全词描绘颍州西湖的自然之美,写的恬静、澄澈,富有情韵,宛如一幅幅淡雅的山水画。
群芳过后西湖好,狼籍残红。飞絮濛濛,垂柳阑干尽日风。
笙歌散尽游人去,始觉春空。垂下帘栊,双燕归来细雨中。
——《采桑子》其四
清明上巳西湖好,满目繁华。争道谁家,绿柳朱轮走钿车。
游人日暮相将去,醒醉喧哗。路转堤斜,直到城头总是花。
——《采桑子》其六
平生为爱西湖好,来拥朱轮。富贵浮云,俯仰流年二十春。
归来恰似辽东鹤,城郭人民。触目皆新,谁识当年旧主人。
——《采桑子》其十
十首采桑子皆以“西湖好”开头,将西湖在不同的镜头下,从不同的角度来描绘西湖之美。“轻舟短棹”的悠然,“春雨过后”的恬静,“画船载酒”的惬意,“群芳过后”的残缺,“清明上巳”的繁华“残阳夕照”的闲适,皆是西湖的婀娜多姿。
“作词无古今,唯造平淡难。”,他的词,如同雏菊一般,淡雅清新。在历经患难,几经贬谪之后退居西湖,置身于山水之间,“曲水临流,自可一觴而一咏,至欢然而会意,亦傍若于无人”。十首词作中,相同的主题却无一处重复,字字清丽,实属不易。
“初淅沥以萧飒,忽奔腾而砰湃;如波涛夜惊,风雨骤至。其触于物也,鏦鏦铮铮,金铁皆鸣;又如赴敌之兵,衔枚疾走,不闻号令,但闻人马之行声。”
“草木无情,有时飘零。人为动物,惟物之灵。百忧感其心,万事劳其形,有动于中,必摇其精。而况思其力之所不及,忧其智之所不能,宜其渥然丹者为槁木,黟然黑者为星星。奈何以非金石之质,欲与草木而争荣?念谁为之戕贼,亦何恨乎秋声!”
——《秋声赋》
秋天在古代是肃杀万物的象征,长期的政治斗争纷繁复杂,已然欧阳修逐渐淡薄名利萌生退意。他的心情也仅仕途沉浮而郁闷,但他告诫世人,草木都有自己的时限,不必与草木争荣,不必悲秋,恨秋,而应自我反省,心境超脱,派遣苦闷。
可即使欧阳修在文学上卓然超群,聪慧异常,也无法改变其情商不足的矛盾。
范仲淹多次上书,选贤任能,指斥吕夷简,因而得罪宋仁宗和吕夷简,被贬饶州,身为左司谏的高若讷不但不救,还在友人面前诋毁范仲淹。欧阳修怒不可遏,便写信痛斥高若讷。
“夫人之性,刚果懦软,禀之于天,不可勉强。虽圣人亦不以不能责人之必能。今足下家有老母,身惜官位,惧饥寒而顾利禄,不敢一忤宰相以近刑祸,此乃庸人之常情,不过作一不才谏官尔。虽朝廷君子,亦将闵足下之不能,而不责以必能也。今乃不然,反昂然自得,了无愧畏,便毁其贤以为当黜,庶乎饰己不言之过。夫力所不敢为,乃愚者之不逮;以智文其过,此君子之贼也。”
他的文学素养尚且不计,单就他写信明目张胆的辱骂朝廷命官卑鄙无耻虚伪谄媚,就十分不可取。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既已知高若讷是无耻小人,又怎会因他一封书信就变成翩翩君子?他不保存自己的实力伺机救人,反而将自己置于众矢之的。况且,范仲淹受皇命而遭贬谪,他指责谏官不就意味着怀疑皇帝的决断?这可是官场大忌!
君子报仇 ,十年不晚。小人报仇,从早到晚。这不,高若讷直接将书信上呈给宋仁宗,欧阳修直接被贬为夷陵令。
宋仁宗即位,推行“庆历新政”,范仲淹提出十项改革方案,裁减冗员、惩治腐败,触及了既得者的利益,遭到了保守派的强烈反对,诬陷范仲淹打击元老派,仁宗不知如何收场,派范仲淹守边。杜衍被罢相,富弼被免职 退休“庆历新政”的主要任务群龙无首,作鸟兽散。可是欧阳修不识时务,公开为改革派鸣冤叫屈。这无疑又是公开怀疑皇帝决策,惹得仁宗不悦。可是皇帝惜才,不想拿他怎样。可是,他却又被抨击“盗甥”,即与外甥女私通。
欧阳修妹妹嫁于张氏不久便守寡,张氏与前妻有一女,欧阳修可怜他们,便将他们接到家中。长大成人后嫁于欧阳修侄子欧阳晟,却不守妇道与人私通,被人告发,竟说欧阳修与其乱伦。
她恩将仇报暂且不论,可是欧阳修千不该万不该作词《望江南》。如果这首艳词出于柳永之手,倒也不足为奇,可是处于欧阳修之手,他的威望,他的词风,不得不让人想入非非。
江南柳,叶小未成阴。人为丝轻那忍折,莺嫌枝嫩不胜吟。留著待春深。
十四五,闲抱琵琶寻。阶上簸钱阶下走,恁时相见早留心。何况到如今。
——望江南
江南柳尚未成荫是说小女孩尚未长大,“留著待春深”是在等待其成长,“十四五,闲抱琵琶寻”,已而长大成人,“相见早留心”,语意暧昧,言语轻佻。对号入座,却也合乎情理,难免招人话柄。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仁宗即使想保他,也是名不正 ,言不顺,无奈只好贬去滁州。
欧阳修也可说是因祸得福,被贬滁州后,写下著名的散文游记《醉翁亭记》,天下莫不传颂。“状难写之景,如在眼前;含不尽之意,见与言外。”范仲淹“先天下之忧而忧”,他却“先天下之乐而乐”。时运不济,却因苦难达到了自我境界的提升,更是遭贬的巨大收获。
时势造英雄,苦难出文豪。我们无法评判一时成败,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谁能说,阻碍我们前进的绊脚石他日不会成为我们成功的垫脚石?人生得意须尽欢 ,莫使金樽空对月,快乐,才是我们一生的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