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宝贝茶叶树和绿豆苗

 我的家乡在风景如画的4A级旅游风景区——皖西南大别山区的花亭湖风景区;风光明媚的花亭湖横贯安徽安庆下辖的三个县级城市,其中就包括我的老家所在的太湖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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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以来,花亭湖水位渐长渐高,渐渐淹没了家乡百分之九十的田地。

政府为了保护水库下游的太湖县城,只好以牺牲水库上游老百姓的水边田地作为代价,将水库上游库区这些水淹区灾民迁移到其它区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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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分留守上游水淹库区灾民则按照库区政策领取一些救济——从八二年水淹库区田地以来,我的父母生活更加清苦。

这些跟我父母一样失去土地的水库库区老年留守农户们,他们无田少地,多少年来,除了领取微薄的救济,又靠什么坚守库区、生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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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我父母非常勤劳,只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则指望不上,毕竟父母年纪大了,他们也不可能在花亭湖水库里捉到一条鱼、一只虾;

他们只能一锄头、一锄头把山间荒地开垦出来,种上茶叶、蚕桑、板栗树等多种经营的农作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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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八一年农村承包责任制开始,农村响应国家政策,分田分地、包产到户——

如上所述,水库库区靠近水边地势低的田地全被水淹了,农户们也就只好向远离水边的几分亩近山处高地要点农作物的收成了。

如此一来,尽管年迈父母辈农户们经年累月万般辛勤劳作着,守着每家每户分到手的几分亩山地,他们又能有多少收益可言?!实在微乎其微、少得可怜!

由于水淹库区背山面水的特点,低处近水边田地很容易在每年春夏涨水季节被花亭湖的湖水淹没,所以老百姓分田地那阵子,每家每户都希望自己能分到近山高地。

那时为了公平起见,分田地时,采取的策略之一是尽可能将各处田地化整为零、“碎碎地分”;

之二则是采取抓阉的方式——哪一家抓阉没抓到靠近山边的高地,就只能怪自己手气不好,不能怪集体分地不公平,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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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年前,花亭湖清水位也就五十来公尺。秋冬季水位退了,也还有些田地可耕种。父母老一辈的农户们都是纷纷抢着耕种——

只要水位一退下去,被水淹过的田地一旦有部分退出来了,则遇上啥季节就种啥农作物。

这样一来,他们跟水淹地“打游击”,有时也能收获点。很多时候则不然——

往往有时候天公不作美,接连落几天或者十几天大雨的话,湖水一上涨,低处退出来的田地就又淹掉了,前期的劳作,就等于辛辛苦苦做了无用功,眼睁睁一夜之间重新被涨水吞没了!

那份重复做无用功的辛劳是其它地区的农民叔叔、农民婶婶无法想象的!也只有我们库区长大的这辈人,才知道库区上游老百姓为花亭湖下游县城做出了多大的牺牲!

如果拍个新时代的《龙江颂》电视剧什么的,花亭湖上游水淹库区多少年留守的这一批老百姓他们的勤劳和付出作为典型出镜,绝对够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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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八一年分田地时,我父母分得了些承包田地及少量山地林场。然而,从八五年后,所分得的农田几乎全数被淹,粮食无法靠种田得到收成,只好全年全家口粮都靠市场上购买了——这对生活在农村的农户而言,实在是莫大的“心理失衡”!

记得七四年前后“农业学大寨”,生产队集体在一个名叫“黄土包”的低矮小山包上,大家男女老少集体出动,发扬类似“愚公移山”的“红旗渠精神”——

肩挑背扛,用锄头挖,用扁担挑,没日没夜地,硬是整出了一大块旱地。(下图就是黄土包的所在地的外景,右侧的那个小山包就是黄土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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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还调用大量人力沿着半山腰的旱地旁边修出来一条绵延几公里、通达几个村庄的公路,可供农用拖拉机等机械车辆单车道通行而过。(90年代末才逐渐拓宽为双车道的水泥浇筑的村村通级别的公路,这是后话。)

黄土包这里地势相对较高,水库的水一般是淹不到此的。81年以后分田地抓阉时,我父母抓阉也抓到了这里的两小块小高地,他们内心很是欢喜,当宝贝一样守着,——

与相邻地段识别开来的“地界标识”,也安得深深的,有明的标识,而且还有暗的标识作为划分开来的记号。(下面这几张图都是黄土包现在的近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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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说,总有些相邻的农户不守规矩,喜欢私自动别人家的地界标识。他们往往趁人家不在场,就挖几锄头去,把地沟往别人家方向占一些。

所以,农村经常发生为地界标识争吵打架的事。为此,母亲在地界标识的地方,安上明暗记号,就是为了减少这类争吵和纷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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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黄土包父母抓阉所分得的那两块地——这些年来,父母亲在地里栽种了两排茶叶树,里排有七十棵,外排有六十五棵;

而两排茶树中间空出来的地方,母亲还会套种上一些黄豆或绿豆等农作物。

就这区区几十个平方的土地上,父母综合利用,从不让它闲置起来——对我父母来说,老家的这处地势高一些的山地实在是太宝贵了!说它是“寸土寸金”,一点也不为过!

到了九零年,父母种的这两排茶叶树就非常茂盛了,葱葱茏茏,枝繁叶茂——

现在,每棵茶叶树枝叶伸展开来的伞状面积就接近一平方米左右。而且,每到清明节前后,茶叶产量也非常不错。

母亲说这几年摘茗茶卖,每年都能卖上四五百块。今年母亲在那两排茶叶地里还种了绿豆,我也去察看了一下,长势确实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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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1982年到2019年整整过去了37年!这里的茶叶树等农作物,作为我父母唯一的“摇钱树”,风风雨雨,经历了农村农用可耕地将近40年的变迁,这里一直没有改变过!

然而就在前几天,农户们接到生产组组长的通知说,整个李杜村计划建水厂,选址最后选定在黄土包——而且母亲种的茶叶地,也在村里的征用范围之内!

按照通知精神,这两块茶叶地,将一次性给予400块钱补偿;至于多年栽种的茶叶树合计135棵,则按5块钱一棵,也是一次性补偿给母亲!

这消息就像是晴天霹雳一般,如此“掏心挖肝”,简直是要了老父母这些年来赖以生存的唯一“心肝宝贝”啊!——开会现场,老母亲当然不肯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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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母亲对我说,那两排茶叶树多好啊!要培养出这么大棵的茶叶树,有多难!还有那一地的绿豆苗,到收获季节,好歹也能拣个十来斤绿豆!

村里本来留了一部分集体用地,怎么偏偏就要挤占我们这个组本来就少得可怜的土地!而且还是作为唯一的命根子一样对待的这几十个平方的高处山地!——母亲实在想不通......

我劝导母亲不用过分担心此事。只要没签土地征用协议,他们不敢挖的!如果他们“法盲”一个,真要强行挖,则随他挖去,莫要阻止,您老人家八十多岁的人了,身心健康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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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要征地,我本高兴,省得母亲这些年来劳作不止。因为我们劝老人家不要劳作,她不肯听,即使八十多岁了,依然还是耕种不歇,她只要走得、身体能动弹,就是闲不住。

但话又说回来,这么个补偿价格,也太低了吧?!那么大一棵的茶叶树,也就5块钱一棵一次性补偿费——谁有本事5块钱培养出如此硕大的一棵茶叶树来,我给他申请诺贝尔奖和国家科技进步成果奖去!

今天周末,开车跟母亲一起从县城回来,路过黄土包的时候,我们发现已有挖机在这两排茶叶地进行现场施工。

仅仅周末不到一天的工夫,我家这片茶叶、绿豆混合套种的几十平米土地,已经被挖掘机全部挖掉了,现代化机械挖掘起来,真凶蛮、真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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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母亲,挖掘机开工之前,施工方有没有跟农户签协议之类,母亲说没有啊,连个招呼都没有打,他们就开过来了挖掘机毁掉了多年耕作的这些农作物!

当时,我心里就在想,没有协议就施工,真是服了他们,没书面协议,以后补偿费他们怎么给呢?!

母亲看着自己耕作了将近四十年的劳动果实,就这么短短一天被毁没了,恨恨地说:"我那一地绿豆,多好的绿豆啊,秋收时,估计能拣十来斤,十来斤啊……还有那两排茶叶树!”母亲一路念叨着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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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母亲是真心割舍不下她这块宝贝土地上的宝贝庄稼!不知道老人家又要心痛、失眠多少个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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