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二奶奶的葬礼】14 首饰
儿子上了大学，二奶奶在心理上减少了不少负担。不用再操心儿子的学习了，现在只管努力的攒钱，让儿子能够好好的在学校学习就行了。这是二奶奶现在的主要任务。
让二奶奶高兴的是，前天儿子打电话回来，说是他找了一个兼职。学校知道他家里的情况后，给他安排了一个学校兼职，每天负责教学楼的卫生工作，一个月给三百元工资。
儿子还说，这个工作很轻松，重要的是不影响学习，以后自己的生活费就有着落了，所以他让自己不用担心。还讲了学校的一些事情，二奶奶听的是津津有味。
现在想起来，儿子真的是长大了，懂事了，知道体贴她了。重要的是，儿子已经是个大小伙子了，能挣钱了，二奶奶是满心的高兴。
为这事，二奶奶特意告诉了蒋大伯和蒋大娘，然后不出一天，大家都知道蒋大川在大学兼职工作了，还能挣钱了，一个个羡慕得不得了。有人问起二奶奶，二奶奶就会详详细细的讲一遍，有时没有人问，聊天到这个话题时，二奶奶也会讲一讲儿子的懂事体贴。
一晃蒋大川上大学已经一年了，二奶奶盼望着儿子能回来。可是，昨天儿子打电话告诉二奶奶说，暑假不回家了。他要打工，要赚钱挣学费、挣生活费。二奶奶一面特别高兴，儿子能支撑起这个家了，一面又因为儿子不能回来，特别遗憾。
儿子每个星期都会打电话回来，上次说找到工作了，和同学一块办了一个暑期大学生培训班，教小学和初中的学生数学和英语。昨天又打电话回来说，没有课时，他就接外面的调查问卷，帮别人做调查问卷，一份一毛钱。
每次打电话回来，儿子都会向二奶奶说他在学校的情况，兼职的情况，在外面工作的情况。每次儿子打完电话，二奶奶都要高兴好几天。
二奶奶高兴了，就会给邻居讲大川在学校的各种事情。于是，村里的人都知道大川在学校办班教学生了，每个听的人都啧啧称好，称大川有本事了。村里的人也知道原来还有调查问卷，虽然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但是都知道这就是动动笔，就能拿钱的工作，不用下力气，这活真好。
下次大川再打电话时，二奶奶就详细的问大川这调查问卷是怎么回事。蒋大川知道了是村子里的人想知道，就详细的告诉二奶奶，怕二奶奶不懂，就给她举例子。
二奶奶再出去上地，碰到人聊天时，就会说，我们大川说了。调查问卷就是一些公司想做一些事情前，不知道能不能做成，或者是怎么做，都要提前先看看老百姓的反应。
就象咱们村早些年要拉电线杆，各家各户都可以用上电了。那就是提前放出风声，看看老百姓的意愿，如果都不愿意，可能就要泡汤了。
还有呀，如果大家都愿意用电，那就再放出风声，如果使用地下埋线，一个人要交多少钱，如果要使用电线杆，一个人要交多少钱。也要先摸摸老百姓的底，看看大家的态度，再决定是地下埋线还是电线杆。
大家一听，哎哟，还有这样的工作呀，原来咱们用电时吵了好几年，就是为这事呀。大家都是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觉得蒋大川更了不起了。这样的事情都能说的头头是道的，这样的工作都能做好，真是太好了。
日子就在蒋大川打电话，二奶奶象村里的新闻联播一样，隔一阵就播报一次新闻。大家都把二奶奶当成了新闻播音员了，有事没事都去她家串门子。
虽然蒋大川不在家，二奶奶在家也从没有寂寞过，反而家里很热闹，总有人来听消息，听新鲜。
这不，又有人来了，这次一下子来了两个媳妇。二奶奶正在院子里捡黄豆，过几天儿子就回来了，二奶奶准备把黄豆捡好，儿子回来了泡黄豆芽给儿子吃，儿子最喜欢吃黄豆芽了。
两个人还没有进门，声音就进来了：”二奶奶，听说大川给你买了一个银镯子呀，还有金戒指。“
边说两个人就进院了，这是西边的两个媳妇，二奶奶抬起头，笑的特别开心，笑着说：”过来过来，大川昨天打电话说，给我买了首饰，你说这孩子也是的，买那些干什么？“
二奶奶是嘴里埋怨，脸上可是笑开了花，高兴的不得了。
蒋大川大学四年已经毕业了，毕业后自己找了个工作留在省城里。这不马上春节了，儿子说已经工作半年了，这是工作后第一次回家，一定要好好孝敬二奶奶。
他打电话说：”在省城里的媳妇，老太太都戴银镯子，那个对身体好。他就给老妈买了一个，还有，他说老妈这些年也没有戴过什么首饰，就给老妈也买了一个金戒指。“
自从蒋大川打完电话，二奶奶那是笑的合不拢嘴的。没有几天，大家都知道，蒋大川给自己二奶奶买了银镯子和金戒指。在2000年初的时候，在农村很少有人戴首饰，就是年轻姑娘也很少有人戴。
戴那些首饰的都是在广州深圳打工的姑娘，回来时偶而有人戴。那些结了婚的媳妇们是没有人戴，更不要说二奶奶这个年纪的人了，更是没有一个人戴。在二奶奶这年年纪，都有人称老太太了，有的和二奶奶年龄差不多的，都当奶奶了。
所以，蒋大川给二奶奶买了首饰这个事情，立马成为村里的新闻了，不仅年轻媳妇小姑娘羡慕，一些老太太也是羡慕的不得了。在农村，很多人一辈子都没有见过什么金，什么银的，别说戴了，那就是梦。
现在二奶奶一下子金银都有了，可不是就成为村里的新闻了。
一个媳妇说：”二奶奶，还是你有福气呀，一下子金戒指，银手镯都有了，看看咱们村，有谁戴了。“
另一个接着说：”就是就是，还是二奶奶有福气。“
两个人一半是羡慕，一半是酸酸的，自己这么年轻的媳妇都没有戴上手饰，二奶奶这么大年纪了，竟然还能穿金戴银，能不让人眼红吗。
就这样，二奶奶家这是不断的有人来串门，这几天的话题都围绕着银手镯和金戒指了。
就在二奶奶盼星星盼月亮中，终于把儿子盼回来了。一年没见儿子了，看着儿子走到自己面前，已经是大人了，二奶奶激动的都说不出话来了。
二奶奶拉着儿子的手，进到屋里，不住的说：”看冷的，这手这么凉。“
二奶奶说着赶快倒了一杯子茶，递到儿子手里说：”快，暖和暖和，外面今天多冷呀。“
蒋大川说：”妈，不冷，你别忙活了，我一点都不冷，就是手有点凉，一会就好了。“
蒋大川边说边把带回来的手提箱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枣红的棉服，对二奶奶说：”妈，这是我给你买的棉服，城里好多你这个年龄的女的穿，我看着很漂亮，就给你买了一件。“
二奶奶接过棉服，摸了又摸说：”看着这布真好，样子也好看，得花不少钱吧？“
二奶奶说着，就把自己身上的旧棉服脱下来，穿上了新棉服，站在儿子面前，说：”好看吧。“
蒋大川笑着说：”我妈好看，穿什么都好看。“
二奶奶听了笑成了一朵花，嘴里说：”还开你妈玩笑，没个正形。“
蒋大川说着，又拿出一个外穿的棉裤说：”妈，你看这个，棉裤，直接穿外面的，很暖和。只穿这一个就行，不用穿那么多了。“
二奶奶接过棉裤，看着黑色的棉裤，上面还绣着花，直说：”你这孩子，又花钱，不过，这个妈看着真是好。“
蒋大川又把买的银镯子和金戒指拿出来给二奶奶，二奶奶马上就戴上了。
二奶奶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院子里就来人了，两个人赶快出去打招呼。男的人都找蒋大川说话去了，聊那些学校的事情，聊那些工作的事情，女人们没有兴趣，都围着二奶奶看衣服看首饰。
其中一个媳妇指着二奶奶的棉服说：“二奶奶，这是大川给你买的吧，咱这没有卖这种样式的，看看，多好看。”
另一个接着说：“哟，二奶奶，这金戒指和银手镯已经戴上了，来看看看看。”
二奶奶边褪下来，边说：“我试试，别看大川这马马虎虎的，买的东西都正好。戒指和镯子刚好，不大不小的。就连这棉服都正正的好。”
一个拿着银镯子说：“哎哟，真沉，这么厚实，看看，还有花纹呢，这得花多少钱呢？”
另一个拿着金戒指说：“这个也是，看看厚敦敦的，你看看就这么一个小东西，看看上面雕的花真好看，这是龙吧，还是凤。”
另一个接着说：“真是精致，真好看。”
一大堆的人是你传我，我传你，你摸摸，她看看。眼晴里全是羡慕，二奶奶看着她们的样子，心里是更加的满足。
这天晚上，二奶奶把银镯子和金戒指放在床头，一会拿出来看看，一会拿出来看看，心时越发的高兴，不知道不觉，就睡着了。梦里，还梦着自己戴着银镯子和金戒指出去串亲戚，大家都夸她，说的她心里美滋滋的，睡梦中都笑了出来。
可是这天晚上，本村好多女人都睡不着了。这不，东院的宋嫂对丈夫说：”你看看，二奶奶都多大岁数了，还能戴上金戒指，还有银镯子，你什么时候也给我买一个。不用都买，买个戒指就行了。“
宋嫂的丈夫说：”怎么，羡慕了，你以前不是经常说二奶奶命不好吗？那么早死了丈夫，一个人辛辛苦苦的供儿子上学，那简直就是活受罪。没事就说二奶奶是个傻子，你现在倒羡慕那个傻子了。“
宋嫂小声的说：”那时候二奶奶是看着可怜吗？谁知道蒋大川竟然能考上大学，也真是祖上积德了。“
宋嫂的丈夫说：”你也别羡慕，人家那是儿子给买的。你也等着咱儿子挣钱给你买吧。“
宋嫂的丈夫说着就睡去了，也不管宋嫂这心里是怎么想的。
同样睡不着的还有五婶，也在嘀咕着说：”二婶真是好命，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能戴上金戒指银手镯，大川还给买那么漂亮的衣服。我就不说那戒指和镯子了，我能穿上那么好看的衣服也是好的，我什么时候也能穿上那么时髦的衣服。“
五婶的丈夫看了一眼五婶说：”你也别想那么多，都是有因就有果的。看看那些年，二婶过的那叫什么日子，谁能想到有今天。儿子有本事了，她这一门算是起来了，旺起来了。“
这边蒋大伯也和蒋大娘也说着话，蒋大伯说：”今天看着大川，真是不一样了，这才工作半年。说话稳重多了，见识也多了，说话有条有理的，二婶后半辈子有福了。“
蒋大娘也说：”是呀，你没看到二婶穿着新棉服，戴着金戒指银镯子，把那些女人都羡慕的，眼珠子都快出来了。我看着就解气，你说说，那些年，她们可没少背后说二婶，说她傻。还有人说她命不好，说她天生就是过苦日子的命，看看现在，真真是大川这巴掌搧的好。“
蒋大伯笑了一下说：”是呀，谁说不是呢，大川真是懂事。我估计他也是专门买的。你说说他这刚工作半年，一下子买那么多东西，金的银的，可都不便宜呀。估计就是想让二婶长长脸。“
蒋大娘笑着说：”买的好，反正大川毕业了，挣钱了。多花几个也没啥，我看这钱花的值。你真是没看到那一帮子女人的脸，就是再多花几个，那也值。“
这一晚上，二奶奶高高兴兴的进入梦乡，可是，其他不少女人都在嘀咕着，二奶奶命好了，人家生个好儿子了。那么大年纪了还能穿金戴银了。这一晚上，不知道多少女人羡慕的睡不着觉。
转眼就到了大年初一，这一天大家什么活都不干，就是吃饭，玩，聊天。
大年初一，一大早，二奶奶就起来煮好了饺子，叫起儿子吃饭。母子俩愉快的吃完了饭，儿子就出去玩去了。二奶奶进屋，把儿子给自己买的衣服拿出来，把旧衣服脱下来，换上儿子买的新衣服。
站在镜子前一照，有点认不出来了，感觉自己好象年轻了几岁，看着很洋气。二奶奶那是打心里高兴，又把银镯子和金戒指从抽屉里拿出来，一个一个戴上。
穿戴整齐，再到镜前照一照，二奶奶特意举起手把首饰亮出来，觉得自己象一个贵妇人，好象电视中的女人一样。二奶奶把自己打扮妥当，刚好有人在外面叫自己，二奶奶就赶快出门了。
二奶奶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一个惊呼声：”哎哟，这是哪的老太太呀，这么洋气，我都认不出来了。“
二奶奶笑笑没说话，几个女人对着她点头评足的议论了一翻，几个人一块去庙上去看热闹去了。
二奶奶这个村子，平时也没有什么热闹可看。春节，大年初一，离村子两三里地的庙里都会有舞狮子的，舞龙的，冲旱船的，非常热闹。所以，每年大年初一，大家吃过早饭，都往这个庙上赶看热闹。
离庙里还有一段距离，远远的看着那边已经舞狮子了，锣鼓敲的震天响。几个人紧走几步，赶到时，狮子舞的正热闹呢，几个人站在麦田地边上，看着在公路上舞狮子。
二奶奶正看得尽兴，一个中年妇女碰了碰二奶奶说：”大嫂子，你这衣服哪买的，真好看。“
二奶奶高兴的说：”这是我儿子给我买的，是在省城买的“
这边一有人说话，那边几个邻村的女人也都围了过来，问二奶奶的棉服在哪买的，棉裤在哪买的，真是好看。当大家知道是二奶奶在省城工作的儿子买的时，都不住嘴的说：”你儿子真孝顺，衣服真好看。“
二奶奶又故意把她的镯子和戒指露出来给大家看，果不其然，一个女人说：”哟，你还戴着金戒指，真好看，这镯子也好看，也是儿子给买的。“
二奶奶高兴的给别人讲述儿子给买这些首饰的经过，几个女人听的直说：”好看，戴上真是好看，你有福气呀，有一个这么孝顺的儿子。“
就这样，过了一个大年初一，几个村子里的人都知道，蒋家村有一个大学生，叫蒋大川，刚刚毕业工作半年。就给自己妈妈置办了金戒指，银手镯，还买了非常漂亮的衣服。
一夕之间，蒋大川在几个村里子成了名人，成了孝子。二奶奶也成为女人们羡慕的对象了，都在暗下决心，好好养自己的儿子，让儿子长大了，有本事了，也好好的孝敬自己。
一个年没有过完，还没到正月十五，邻村的人都知道了二奶奶的事迹了，知道她这些年的不容易，坚持供儿子上学。就连年轻时，辛苦巴拉的供应小姑子上学的事都被人扒拉出来了。
一时间，二奶奶母子俩成了名人了，二奶奶成为各村妇女的楷模了，一个标准的贤妻良母。蒋大川成为了一个鸡窝里飞出的凤凰男，也成为邻村孩子学习的榜样了。
就在这羡慕和被羡慕中，日子一天天的过着，二奶奶天天都笑眯眯的，再没有了以前的愁苦样。
日子也是一天天的好起来，但是二奶奶最高兴的还是接儿子的电话。村子里人高兴的是，二奶奶接了电话，他们又有新闻了。
2018-1-13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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