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于舟,游然离婚了。”
听老孙说完这话,我心里咯噔一下。
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掐住了一样,然后装作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桌子上精美的玻璃杯,缓了一会喝了一口水轻轻地说:怎么了?
老孙把身子侧在沙发上,摸着越来越发福的肚子,淡淡的说:“我也不太清楚,应该是过不来吧!游然你又不是不知道,以前男朋友就换的挺快的。这回也是,结婚以后,游然也经常不着家。时间一长,各自的需求不一样,自然就得分开;强扭的瓜不甜,更别说过日子了。”
有这么夸张?
我也是听说。
说完,老孙点了根烟,眼神在我身上游移不定,犹豫了半天接着说:“游然离婚之前约我见过几次面,你可别多想,我和游然的很关系很纯洁,不像你。”
我一拍老孙肩膀,说:“我没多想,我要多想你也不会跟我说这么多,你赶紧麻溜的一口气说完。”
听我说完老孙顿了顿说:“游然开口先问我你最近过的怎么样。接着就说起了她以前老嫌你没钱又唠叨,除了会叮嘱她别熬夜、别喝酒、生病喝什么药之外每天就只能骑着一辆破二手自行车带她逛街。”
“可好多年过去,大家都也三十多岁的人了,也想安稳的过日子了。有时候加班到了半夜一个人回去的时候,就在想着能不能有个人也能像他那会来接自己;你看现在,生病了想让人关心了,才知道自己年轻的时候错过了什么。”
游然和我聊完剪完那都凌晨两点多了。我问她怎么回去,等老公来接还是打车?她说:“她老公早睡了。”
于舟,虽然游然结婚的时候没有通知你,但他老公,你应该认识。
还记不记得以前咱们班经常不来上课的老张,家里挺有钱的,只不过那小子是个花花公子。当初和游然也是奉子成婚,我想你那会应该挺难受的,除了感情以外你什么也没有,游然想要的你什么给不了,不过话说回来也怪游然太好面子了。
对了,那天我告诉游然你要结婚了。
老孙说完,第三根烟已经烧了大半。
“今天其实没想和你说这么多,只是觉得你和游然以前挺好的,不说怕你还记恨游然,说了又怕你走不出来。”
我耷拉着眼皮,低头喝了一杯酒。
本来关于游然的所有往事已经被我毁尸灭迹,没有了生命。可你这一番话,又把我关于游然的往事统统复活,争吵、伤害、画地为牢、你死我活到无可挽回。
你知道比痛苦更难受的事是什么吗?
就是一闭眼,全是游然。
我说:“老孙,别说了,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
往事就像受了潮的墙体,墙皮沿着开裂的缝隙一片片剥落,露出背后触目惊心的痕迹。
认识尹游然是在大一的刚入学的一次聚会上,那会刚开学不久,大家都是初来乍到,一眼望去,都是相同的面孔。
饭才吃到一半,负责此次活动的班长端着一杯酒便站了起来说:“大家都是天南地北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走到一起来的,既然在一起了那就是缘分。”
来,喝了这杯酒,大家互相认识一下,以后就是朋友了。
前面的声音还未落下,我对面的姑娘就立马端着一杯酒站了起来对我介绍说:你好,我叫尹游然,以后相处还请多多帮助。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已经连酒带沫喝了个干净。我有点错愕,错愕的感觉就是,当姑娘都比爷们爽快的时候,就连对酒过敏的我也不再好意思去讨价还价。
那天我们几十号人在学校门口简陋的火锅店里喝得很开心,几杯酒下肚一群人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游然也不说话只顾着喝酒,一晚上,她手机响了好几次。
我看着游然无动于衷的样子,心想着张扬的姑娘,不应该都是无坚不摧的吗?她怎么还能流出如此安静的眼泪。
那个时候,我不懂人对本来就很强大的东西,天生有种好奇。
那是我与游然见的第一面。
2
自从那天聚会完之后,我和游然见面的次数不自觉地多了起来。
出于某些私心,我试着约了游然吃饭,在学校附近的一家餐厅。去的时候一楼的座位已满,热情的老板娘只好安排我们两个人到二楼的隔间里。
孤男寡女本就不是很熟,游然和我除了寒暄几句以外,几乎是无话可谈。
那顿饭,我们吃的很尴尬,对游然来说更是煎熬。席间,我借口去洗手间顺便到楼下结了账,上去的时候,听见游然的电话已经在响个不停。
见我上去,游然言语之中对我尴尬一笑。起身拎包慌慌张张的对我说:“朋友喝多了,打电话让我过去陪陪他。”
我干咳了两声只能说:“好。”
送游然出门的时候,我借着大家要互相帮助的幌子,要到了游然的联系方式。
我说:“有需要帮忙的记得打电话。”
游然只顾盯着手机,手指一边在屏幕上快速地打着字,一边头也不抬的说:“好。”
游然的表情,单调的让我没有了继续说下去的欲望。
大学之前,父母一直勒紧裤腰带供我上学,除了用功学习之外,我扼杀了自己所有的早恋情结,就像父母说那样,熬过高中,世界都是你的。
我那个拥有世界的梦让外人看来,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好事,可别人不知道的是这段经历的缺失导致我在以后与诸多女生的交际中,笨拙的手足无措。
遇到游然以前我总觉得天大地大,我能有足够的气魄将所有的风花雪月拒之门外。
但事实上,游然一个电话,我原则的大门就轻而易举的轰然倒塌。
我给自己在学校附近找了一个餐厅打工,每天中午下课之后过去帮忙,管一顿饭,一个月给六百块,勉强够我生活。过了一段时间,老李又给我介绍了一个写网络小说的活,每天晚上回去宿舍借着老孙的电脑一直写到深夜。
日子一长,为了不打扰别人休息,索性我就把电脑搬到了阳台上,每天不睡觉的写,写的梦里的羊都跑了,熬得闷热的夜都冷了。
有时候写到凌晨四五点,筋疲力尽的时候,就轻轻地推开宿舍的门,蹑手蹑脚拿上自己的东西,洗脸刷牙,然后下楼跑步。
不过有几次我还是把老孙惊醒了。
这孙子裸着半个身子在床上盯着我说:“于舟,你小子这么拼还是人吗?”
我被他毫无预兆的声音吓得一跳,我只得拍拍胸口悄悄走到他床边轻轻地对他说:“你不穿衣服勾引自己的舍友,你说你是不是比我还不是人?”
咬文嚼字,老孙不是我的对手;但有一点,他肚子还没发福的时候,真的挺帅。
夏天的四五点,街道两旁亮了一晚上的路灯已经开始渐次熄灭,四周像是有一块黑色的布压了过来,遮住了从天空打下来的光。
我沿着学校绕圈,一路跑跑停停,黑暗中我只能听到自己的喘息。
大概生活的魅力就是如此,你永远无法预测在黑暗和黎明交错的罅隙,会有什么东西会突然闯进你的视野,进入你的生命。
游然突然打电话过来,说她要搬家,要我帮忙,完事给我发来了她的地址。
在这之前,我不知道游然是在外面自己租的房子。
挂掉电话,我接着就和餐厅的老板请了假,之后便打电话给刚起床的老孙让他帮我答到。
话从口里一出,老孙便在电话里对我咆哮起来:“于舟,为一个游然你有必要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吗?”
我愣在原地一会说:“游然,是我的全部。”
老孙拗不过我只得叹一口气说:“你去吧!兄弟我多嘴说一句,游然的事你别把自己搭进去……”
我一无所有的执着与坚持像长虹贯日,声势浩大、勇敢盲目。
“谢谢”我对老孙说,听着像是诀别的语气。
我从宿舍楼下骑上我那辆破旧的二手自行车开着地图导航走了好久,才找到游然的住处。
家里的东西一切都已经收拾停当,游然站在门口就等我的到来。
游然的新住处离原来住的地方隔着三条街,那天我搬着东西一趟又一趟的来回奔波,似乎有用不完的力气。等一切都放置妥当之后,我才想起我已经两天没有睡觉,一天没有吃过东西了,我靠在游然新家的墙上,感觉摇摇欲坠。
游然看着我说:“怎么你脸色变得这么白?”
我说:“几天没睡了。”
她说:“不如你先在我这睡一会吧,没人能吵到你,桌子上我买的有零食,饿了可以吃。”
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游然看看表,大概十点多的光景。
“我出去买一点东西,你先睡。”
说完她便推门出去,房间里毫无预兆的安静就像家乡的深夜,除了外面偶尔会传来几只狗叫之外,整个世界静得只剩下自己的呼吸。
我和衣一头倒在她的床上,闻到被褥与枕头中的气味,满是她生活的味道。
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我闭上眼,顿时想入非非。
3
我和游然在一起了。
寂静了二十年的心,终于在这一刻跳动起来。就像我跟老孙讲的那样,游然,是我的全部。
还是学校门口的那家餐厅,我打电话让老孙通知了宿舍所有人来这里。
半个小时后,老孙推开了包厢的门,门外有几个熟悉的的声音传了进来。
老孙扯着嗓子说:“哎,不负所托,415全部带到。”
说话间,老李和苹果几个人边说边笑的走了进来。
“于舟,你小子什么事搞得这么隆重?”
我还未来得及回答,游然已经推门进来,看着眼前的场面顿了顿,随后和老李几个还蒙在鼓里的人点头示意。
气氛一下子被淬了火,变得尴尬起来。
随即,我拍了一把老李的肩膀。
站起身来,以兄弟般的方式挨个介绍说:“游然,我女朋友;这几位......我的男朋友。”
我自以为幽默的介绍引得游然抿嘴偷笑,老李他们上下打量着我和游然,目光里满是怀疑和不可置信。我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只好耸耸肩尴尬的说:“人不可貌相,大家认识一下,以后都是朋友。”
说话间,老孙拿了一瓶陈年的杏花村上来,正合时宜的缓和了一下气氛。
见状我赶紧转移话题说:“来来来,大家坐,我给哥几个开盖满上。”
一句话扔出来,大家只好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我这般舍身的投入,一杯酒下去醉己醉人。
接着,我又倒了一杯酒,敬老孙。
老孙看着我眉宇间有点不可思议,对我说:“你发什么神经呢?”
“真的,孙哥,谢了。这段时间学校里的事都是你在顶着。”我没有理老孙,自顾自的说着。
“咳咳咳,都是朋友,你这小子一正经我就受不了。”说完老孙不好意思的端起酒杯喝了个干净。
那个时候的我二十还未出头,手头平时除了有个一二百块钱外,那辆破旧的二手自行车,就是我家当的全部。
但那天我却非要当着哥几个的面儿对游然说我要为她付出所有,你想想这是何等的勇气?
关于爱情,所有的故事一开始都是美好的,所有恋爱中的人都是没有智商的,所有人都以为凭着那些斤斤计较的爱就能泅渡过漫长的人间烟火,就能甘心付出......
我想,至少那个时候的我,不知道。
刚和游然在一起的时候,我们聚少离多,每天晚上回去宿舍之后我就开始疯狂的打电话,聊起来就是半夜一两点,你侬我侬,有说不完话,调不完的情。挂掉电话,我就躺在床上想着游然电话里的甜言蜜语,哪怕是关于我的一个字,我都会兴奋半天。
长此以往我几乎变得精神失常,经常整晚整晚的不睡觉,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大学期间老孙是睡在我上铺的兄弟,那段时间他经常半夜被我吵醒,等到实在被我气不过了就干脆把头从上铺探下来向我抗议。
“于舟,你大爷的晚上别回宿舍了,去找游然。”
游然的新家简单精致,厨房和卫生间的配套设施一应俱全,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离学校比较远。
为了能多和她在一起,我索性就把周五的课全部翘掉,骑着我那辆走起来“咣当咣当”的二手自行车去游然的住处,上楼之前我必然会在楼下买上几株风干的薰衣草插在她摆放在客厅里的花瓶中。
因为这种花永远不会枯萎,也寓意着我对游然的一往情深。
“饭做好了。”
游然的声音从厨房传来,我侧着身子盯着在厨房一个人忙活的游然,她把头发慵懒的挽在头上,露出性感的脖颈。
我看得入了迷,
游然突然抬头,撞上了我偷窥的目光,顿时笑了起来。对我说:“别看了,快吃饭吧。”
简单收拾一下餐桌,我开了墙上的壁灯,暖黄而温厚的光洒在桌子上,我们席地而坐。
一下子,气氛全有了。
“味道怎么样?”
“有家的感觉。”
“那你以后常来。”
我点点头,闭着眼把游然给我送到碗里的肉吃了个干净。
当我们都以为感情里的双方沉浸在幸福中的时候,也许根本没有问过她或者他到底想要什么?就像我根本一点荤都不吃,你却做了一桌子的肉;而你根本要的不是这种生活,又何必委屈忍受这种折磨。
游然和我在一起之后变得花销很大,又或许在我之前就已经是这样。
我辛苦打工赚来的钱周末陪游然逛一回街就被她花个干净,于是和游然在一起之后我更是急于赚钱。
除了每个周末翘课去她住的地方之外,所有的时间都在兼职打工、为此我还特意让苹果花200块帮我办了一张无忧兼职卡。
钱是个好东西,有了那张卡以后每天都会不定时地接到中介打来的电话,听到最多的无非是安排我在晚上几点左右去某条街的肯德基上班等等之类的话。
忙碌一晚,然后早晨带着满眼血丝回来,虽然累,但工资还是日结,再一想到游然,我觉得什么都值得了。
和往常一样,一到周五我就例行公事的翘掉了一天的课,推掉了中介给我介绍的活。骑着我那辆破二手自行车兴致冲冲地赶往游然的住处,照常,在游然楼下我又买了几株风干的薰衣草。
上楼敲了几声门,里面没有丝毫回应,我又拱在门口的猫眼上看了半天,然后我取出我配好的钥匙打开了游然家里的门,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
“游然?游然?”
轻声的喊着游然的名字,转了一圈下来,毫无所获,我只好悻悻的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准备往客厅的花瓶里再放几株我带来的薰衣草。
什么时候变成了玫瑰?
我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开始坐立不安,开始安慰着自己,想象着所有能为她开脱的理由。
“可能是她没事买着玩的吧?可买玫瑰干嘛?几朵花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试图说服着自己脑海里的真相,越是想就越乱,就越是向真坏的方向靠近,而我就像是......掩耳盗铃。
门响了,进来的是游然。见我坐在沙发上她一脸错愕的问:“你怎么进来的?”
“这花儿怎么回事?”我冷冰冰的反问道。
“朋友送的。”
“男的女的?”
“于舟,这需要你管吗?”游然语气分贝大了一倍不止,靠在门上一脸不屑,也不再理我。
我摔门而出,骑着车狂奔在四下无人的街,感觉脚踏每被我狠狠地踩一圈我的胸口就疼一次,实在受不了了,眼泪开始爆炸。
4
晚上十点多,我又回到宿舍。
老孙和他们几个看着我跟见了鬼一样,阴阳怪气地说:"哎呦喂,今儿怎么回来了?哟,眼怎么还红了?"他们几个人像参观动物园一样看着我狼狈的样子,犹如丧家之犬。
那晚我和老孙蹲在阳台,抠着花生米玩猜拳,喝了一晚上的啤酒,中途楼下不断有夹杂着烧烤味的烟窜上来,直熏得眼疼。
我对老孙说:"我怎么觉得我格外悲壮?"
老孙从熟料袋里抓了几粒花生米出来,吹吹皮扔在嘴里含糊不清的对我说:"感情这事,谁先开始,谁就输了,不过话说回来不就一妞吗?别太认真,于舟。"
但我仍然相信她爱过我。
想了一晚,我决定还是去找游然。
和上次一样,敲门没回应,我只好取出钥匙,开了门坐在了沙发上,开始百无聊赖的等游然回来,我一会看看表,一会看看窗外。叹了一口气,躺在沙发上开始闭目养神。睡意很快袭来,我调整了一下姿势,把自己陷在沙发里,小睡一会。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了钥匙插在锁扣里的声音,游然的笑声,语气声,是她。
我赶紧坐起身来,整理着衣服上的褶皱,顺便把来时候练好的台词在脑海里飞快过了一遍,然后便一本正经的走到门口迎她进来。
门一打开,我准备好的笑容便凝固了。
游然被一个男人抱着,身上满是酒气和劣质香水的味道,我直勾勾的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喝醉的游然还在他怀里笑着说着什么,含糊不清。
就这样,我在屋里,他在门外。
我在这一刻才如梦初醒,所有的证据都被这一幕串了起来。
那花瓶里的玫瑰、与我的争吵、还是一个学生的游然,怎么会有那么多钱去供她挥霍。
真相就这样草率的向我丢了过来,砸在心里,发出一声闷响。
我侧着身子穿过那个男人和房门间的罅隙,下了楼,甚至......游然压根儿就没有看见我。
我真为自己的天真感到害臊。
隔了没几天,我在教室里碰到了游然,憔悴了很多。
她对我说:"于舟,你把你的东西搬走吧,正好我房子快到期了。"
"你有必要这么着急吗?"
"于舟,我就是讨厌你这种幼稚。"
"游然,我真怀念你一年前的样子。"
当感情有了缝隙,那我们之间所有的甜蜜都开始像潮水般争先褪去,感情逐渐露出狰狞的面目,我们开始在一段不平等的价值观里恶语相向,你死我活。
比如她要的我给不起,我要的她不愿意;她以为她是对的,我以为我是对的,我们各占一半、各不退让、各执己见、各自远走。
我们的感情气数已尽。
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我们是怎么开始的?那些美好都哪里去了?
"你好,我叫尹游然。"
"我和衣一头倒在她的床上,闻到被褥与枕头中的气味,满是她生活的味道。"
"那......你以后常来。"
我们之间的甜蜜是有过的,刚在一起的时候,我带你去游乐场玩,你非要拉着恐高的我去坐云霄飞车,失重感和离心力让你在我身边兴奋的大声叫着,而我用手死死的抓着两侧的把手,脸色惨白。
一圈下来,我扶着围栏就开始吐,你扶着我又是帮我买水又是帮我拿纸,你那般急切的样子始终让我坚信你是爱过我的。
但人是会变的......
大学毕业以后,我几乎隔绝了所有人的联系,去了上海,开始和很多人一样每天早上早起排队去买两个包子和一杯豆浆就匆匆忙忙的去赶最早的一班地铁,在早晨八点准时混入上班的人流中。
时间的新陈代谢毫无喘息的把游然碾到了我生活里的最底层,但谁又会知道人生竟如此卑鄙.......
上海的八月热的简单粗暴,游然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楼梯的拐角处纳凉抽烟,手机嗡嗡的在手里振动,一看她的电话就慌慌张张的把还没有抽完的半根利群扔在了身后的垃圾桶里。那段时间烟草价格刚涨,半根利群三毛五。
"于....于舟,我出了点意外,你有钱没?"
电话那边的游然声音略带哭腔,说话开门见山。
"你……怎么了?钱?多少?"
"你有多少全借给我。于舟,这次你得帮我,一定要帮我!"
"这都什么情况?"
以前我想过我会有一万种报复游然的方式,但当游然的声音一出现在我的耳朵里得时候,我就软了下来。
我无法拒绝也不敢多想,心里快速盘算着我所有银行卡里面的钱,脑海里出现的是游然三年前的样子,一切美好的就像垃圾桶里正在飘起的烟。我突然有点手足无措,走过去把冒着烟的半根利群重新叼起来狠狠的抽了几口。
"我尽力吧!"
挂了电话,四周还有回响,又像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是这根烟却越烧越长,心下懊恼,干脆掐灭装进烟盒。
那天晚上心不在焉的我下班回到住处,接到了老孙打来的电话。老孙说他下个月过来上海,还希望我这个老朋友招待,电话这边我听到这个消息,立马变的兴奋了起来。
和老孙寒暄了片刻,我又多嘴向他打听起了游然的情况。
老孙说:"游然啊....一切都好吧。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最近和老张在一起了。"
我说:"老张,谁啊?"
"就咱们班连老师都没见过的那哥们,家里都是当官的,挺有钱。"
我在电话里尴尬的笑了笑,便赶紧转移了话题。嘱咐老孙来的时候给我打电话,老孙在电话里笑着满口答应。
几天后,我在浦东机场见到了老孙,样子没变,只是肚子越来越发福了。
我帮老孙拿过行李,互相拥抱了一下,公共场所显得有点不合时宜。
"又变帅了啊,孙哥。"
"你也一样,比以前精神多了。"
"什么时候学会相互吹捧了?"
说完我和老孙面面相觑,随即哈哈大笑,笑声引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
"走,边走聊聊。"
在回家的地铁上老孙问我:"你毕业以后见过游然没有?"
我有些诧异的说:"见她干嘛?"
"哎,挺可惜,没以前好看了。"老孙一声惋惜。
"嗨,提这干吗?都过去了。"
在老孙面前,我想把关于游然的一切都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也是碍于面子,前几天游然打电话和我借钱的事我也没告诉老孙,我怕他说我不争气。
所以,就算了。
二号线一路从浦东机场开到川沙,中间在广兰路换乘。一路上我感觉手机都在响,拿出来看看没有,手机没有响,但短信有了。
"于舟,我怀孕了。"发件人显示的是尹游然。
人来人往的地铁站起了风,老孙陪我蹲在马路牙子上抽烟,周围满是烟头,我满脑子都是游然的样子。
我想起了以前和游然看过的一部电影,电影里无情问着娇娘说:"娇娘,我还能做些什么?"
娇娘说:"你知道嘛,真的爱情,从来就不需要去做什么。要靠手段才能得到的,就不是真的。"
喝完酒,我闭上了眼睛。
如今,辗转千山万水,你我都已经恢复了当初最温柔的模样。
我从来都没有得到过游然......
老孙扶着发福的肚子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对我说:"好了,于舟,都过去了,今天都怪我。"
外面锣鼓喧天,是个良辰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