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生活的记忆，阿无从来不会觉得自己是老年痴呆患者，他的记忆从很小的时候躺在摇床里面看着红白蓝相间的塑料遮雨棚开始
他记得小时候喜欢吃糖而追着花花绿绿的糖纸奔跑
他记得想要一个好看的风筝在哥哥面前哭了一个礼拜
他记得半夜在爷爷家睡醒了哭着喊着要妈妈
他记得爸爸务工归家第一件事，是递给妈妈一叠报纸包着的绿色毛爷爷
他记得外婆不高兴时会笑骂外公“老骨头”
...
当然，他也记得丢失在某一个炎热夏天里的半颗牙齿
一、
阿无是长在山野之间的农村小孩儿，不会画画弹琴，尽管他觉得如果会其中一样会很酷
不会高雅的艺术，阿无只能玩泥巴了，代价就是变“泥鳅”
在阿无的妈妈看来，太脏的结果就是把儿子摁在红色塑料澡盆里搓得“皮开肉绽”
童话里常说“狼来了”，而在阿无眼里这句话的威力远远抵不上别人跟他说一句“你妈喊你回家洗澡”
妈妈啊，总有不在家的时候
好在阿无有一个哥哥，也不显得多么孤单
哥哥恰到好处的长阿无三岁，属于闷骚型，总是腹黑地指使阿无做一些事或者不算严格意义上的“坏事”
虽然阿无常常被欺负，被打哭，还是乐此不疲地做哥哥的小尾巴，无奈感情深啊
二、
农村孩子的暑假，没有空调没有冰激凌没有夏令营
阿无的家在山脚下，门前门后全是坟墓，听起来有点像《听袁惟仁弹吉他》的歌里唱的那样
炎炎夏日，唯有此处寒气逼人，君可愿小憩片刻？
不开玩笑，对于阿无来说这些躺着的比会说话的更靠得住一点
阿无童年的暑假都是和哥哥被关在屋里吹风扇、看书、听收音机、睡觉度过的
三毛说自己是先读书后识字的，不好意思，阿无也是这样的啊
阿无的第一本书是借舅舅家的表哥的红色封面的《中华上下五千年》，没怎么查字典也看完了
除此以外就是哥哥的一些课本，或许因为第一本书是历史，阿无看得比较多的还是历史课本
那时候哥哥还没有买随声听，只是买过不少卡带，其中有一盘是赵雅芝版的《白娘子传奇》
卡带听久了也没意思，还是收音机好一点，FM87.6、FM89.5、FM94.3、、、都是好台，怎么也听不厌
对了，阿无还有一个表哥，也是舅舅家的，很喜欢啃手指，吃完饭会直接用衣领擦嘴
从小与阿无两兄弟混迹在一起，弄坏了阿无家不少的收音机的天线，是阿无哥哥眼里的“电子败类”
表哥在夏天的时候会过来找阿无兄弟俩，可是阿无妈妈喜欢锁门，他只能坐在树杈上跟哥俩聊天
那时候阿无可羡慕表哥能到处跑还能坐在树杈上吹着风跟他聊天，好快活啊
三、
阿无的表姐正好那个夏天借住在他家（不要跟阿无算他有多少表哥表姐，你会晕）
表姐那时貌似是在读高中，在阿无妈妈的授权下，一有机会就会拿着小棍子监督阿无兄弟俩做作业
阿无妈妈那天不在家，晚饭是表姐烧的，没有饭，吃粥
阿无和哥哥把饭端上嘎嘎作响的竹床，准备开饭，阿无表姐在厨房收尾
突然大堂传来一阵瓷碎的声音，然后又听到物体加速度运动坠落的沉闷声响
表姐好奇的探出头，发现阿无趴在地上，赶紧过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阿无趴着地时候没哭，站起来哭了
表姐看到一盘菜撒在了地上，问兄弟俩是怎么回事，没人理她
阿无去了厨房，坐在土灶台下，觉得嘴巴里沾了什么，摸了摸，抠了抠
表姐过来了，让阿无张开嘴，阿无满脸泪痕地“啊”给她看
原来是门牙断了一半，怪不得舌头舔着很粗糙
门牙断了，很丑
这件事又成为了家族里的长辈和表哥表姐打趣阿无的一件事
阿无没多想，就像呼吸一样，若不是刻意提醒自己，怎么也是意识不到“奥，我在呼吸！”
断了就断了吧，日子还不是照样过
四、
有一天，阿无发现爸爸门牙也断了一半
他断的是左边，爸爸断的是右边
他肚子上有一个褐色胎记，爸爸也有一个在同样位置
他突然不觉得悲哀了，反而有点庆幸
哥哥上高中了，开始住校了
阿无放学后在外婆家吃过晚饭，走过沿途坟墓密布的山道带着一条狗回家了
可是家里只剩下了他和狗
哥哥上大学了，阿无上高中了
阿无大学毕业了，哥哥工作了
爸妈在省城买了房子，老家的房子倒了，狗在阿无上高中的时候被偷了
阿无有时候觉得离开老家开始上高中以后一直在颠沛流离
阿无快要毕业的时候，哥哥带他去补牙
花了两个月和五千块，打了牙桩套上了新牙
跟真的一模一样，可是表哥表姐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来哪颗是假的
阿无笑起来再不会漏风了
医生说最好不要随便咬，吃苹果也要削皮用刀切好再吃
太麻烦，不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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