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中国年轻的导演,奉献了一部批判的,深刻的电影。
在一个电影成为大众娱乐品,不求真善美,只求娱乐,只为引导消费者吃更多爆米花的时代。电影距离艺术就越来越远,而城市商业的虚假繁荣,又让艺术离生活本真越来越远。
这一部电影,绝不只是喜剧,也不是悲剧。也不是大众看到的温情:一万块钱买棒棒糖送给霞妹儿。这一万块的棒棒糖,正是我们理解这电影深刻性的关键线索。可惜,我看了微博,微信各处的影评,居然没有人品味到这个棒棒糖的真实味道。
当大头和眼睛抢劫手机店之后,他们憧憬着赚来的钱怎么花。大头的想法是:分道10万块,他一开始说,6万装修,4万彩礼。后来又说,6万装修,3万彩礼,还有一万块给霞妹儿买棒棒糖,因为霞妹最爱吃棒棒糖。
电影对这句话一带而过。
在剧中的高潮部分,大头带了一个棒棒糖去看霞妹,身后却有两人拿刀跟着他。这其实暗示着棒棒糖有致命的危险。而霞妹,在电影最后的结局画面里,她坐在车上,透过窗呼吸空气,嘴里正含住这一个棒棒糖呢。
棒棒糖,代表一个商业社会营造的美好幻想,这个城市向周边的农民承诺了一个更好的世界,这个更好的世界,就是“梦巴黎”,是时装,是奢侈品,是汽车,电梯公寓,是几十元一瓶的矿泉水,是每个月工资不够买的护肤品。霞妹,是被这个商业社会洗脑最彻底的人,她为了这个甜蜜的梦想,来到这个城市,做了性工作者。
棒棒糖和烟花,是同样的隐喻,看起来美丽,却包含着虚幻,更包含着危险。
大头因为这个棒棒糖进了监狱,眼镜因为烟花的干扰开枪误杀了人,霞妹儿还舔着棒棒糖看着烟花,继续回到梦巴黎做她的“真真”,为这个城市的男人提供城市应该有的服务。
高中时,我从农村来,到城市就读,下课时候,看到城里的小孩去买棒棒糖,那是我第一次知道棒棒糖的含义,我也知道了阿尔卑斯品牌的棒棒糖比真知棒的更贵。那时候,我也知道了可以送女孩子棒棒糖,表示青春时期的恋爱。
2015年,我在上海淮海路附近洗脚房,和洗脚的小妹聊天。我问她:“你为什么来上海?”。她告诉我,是高中辍学来的,因为那时候看了郭敬明的小说,小说里描绘上海淮海路的老马路:“两边是民国时期的建筑,西方的建筑风格宛然城堡,马路两旁是些咖啡馆,书店,酒吧,最美的是道路两边种满了法国梧桐.....”。她说,为了看法国梧桐,她来到了上海。
我心中一阵感慨,此刻的窗外,正是当年她心中盛开的法国梧桐树,而她是否还有一样的心情来欣赏这上海的美景。
那个我偶遇的按摩女孩,和电影里的真真,是同样的人,也是这个社会的大部分人的真实情况,怀抱找梦想来到城市,辛苦工作,但是却无法支付那一万块的棒棒糖。
商人告诉你,一根棒棒糖是不够的,需要一万元。
角色划分:权利,金钱,边缘人
这电影里的角色,很杂乱 。
一是欠钱的高明父子。
二是讨债的黑社会。
三是执法的警察。
四是村里的霞妹儿,在梦巴黎会所,改名“真真”。
五是抢劫的两兄弟:留着莫西干头的眼镜和大头。
六是一心想当协警的保安,马先勇。
七是马先勇的妹妹,瘫痪在家的马嘉旗。
导演高明之处,是每一个人物,都有自己的综合性格,摆脱了单纯把人分为好坏的角色定位。
马先勇是一个好的保安,但是他却躺在地上赖人家的医药费,他也偷鸡蛋,也赊账,为了自己的女儿的学费,为了给瘫痪的妹妹换一个带电梯的房子,他放弃了尊严。在学校老师面前,在开发商面前他很卑微。
开发商老板有虚伪的一面,为了情人,放弃了家庭。但是为了尊严,他也有大义凛然的一面。
抢劫的两兄弟,干着最违法的事情,但他们的梦想却很可贵,他们抢劫了手机店,躲进了马嘉旗家中,却发现她是一个瘫痪,急于求死的女人,有恻隐之心,为她拍摄了生命最后的照片。
他们的梦想是做一番大事,只是他们找不到做大事的手段,他们不识字,没有文化,只能被这个社会嘲笑。
中国人的理想,不过眼镜和大头两种。一者要干一票大的,一者只是想老婆孩子热坑头。可惜这两种理想的生活,因为他们出生太卑微,都没有实现。
所有的角色,可简单分为三类:警察代表的权力阶层,他们冷酷无情,一句话就是权力,不容人插嘴。所有人对这个角色都恭恭敬敬,巴结着,黑社会老大也服软,只有那个油头的男人悄悄对马先勇说了一句:“披上一身皮,有什么了不起”。
房地产开发商高明,和黑社会老大,代表第二类角色,金钱阶层,他们都心狠胆大,相互之间合作,也有斗争。第三类角色,是其余人,也都是社会边缘人。
马先勇能否加入协警,只是警察队长的一句话而已。能否拿到10万块钱,也是开发商的一句话而已。
而这些边缘人,他们对上层社会的态度不一样。
马先勇是巴结的,一生理想就是混一个没有编制的协警,但是命运总和他开玩笑,第一次丢了自己老婆的命,妹妹残废,也没有混上协警。第二次丢了自己的命,险些掉了女儿的命。
两兄弟是反抗的态度,但是他们太没有力量,进了监狱。
霞妹儿的态度是,与其被强奸,还不如主动享受吧。
唯一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嫖娼被抓的油头男,态度最不屑,他嫖娼时候,让真真假装警察玩cosplay,这个剧本,明明有讽刺执法者的意味,要心细的观众才明白。
在这个权利和金钱的社会里,其余的都是无名之辈,但是更深刻的是,佩戴警徽的人,他们在这个社会真的幸福吗?他们冷酷无情,义正言辞的职业面具之下,如何面对自己的内心呢?
应该说,每一个人都是无名之辈。
只有的人穿了一身皮,不论是制服,还是西装,把自己太当一回事儿了吧。
隐含深意的三个角色:从枪的视角来看
枪,代表着权力,也代表着一种反抗的力量。
这部电影里,持有枪的只有三个。
警察人手一支。
莫干西青年"眼镜"一支。
房地产老板的儿子一支。
有权,有钱的人能够搞到枪。"莫西干"少年的枪,是偷来的。
敢于反抗的,是两个年轻人。一个是莫干西头的歪毛,一个是房地产老板的儿子。他们的打扮不一样,他们的外貌都象征了年轻人反叛的精神。莫干西头的年轻人从农村来,莫西干是上个世纪最叛逆的发型,他认为的潮流在城里已经成为笑话。房地产老板的儿子,那种发型,戴耳钉,代表的反叛,才是城市里的流行文化,这种文化正是吴亦凡这类偶像代表的。
莫西干青年,只有唯一的兄弟:大头。
戴耳钉的反叛青年,是学校里富有的公子哥,所以,他在篮球场可以一呼百应,号召了一帮学生去对抗黑社会。其实,他本身也算校园里的黑社会了。
房地产老板的儿子,一拳打倒了马先勇。又敢直接开枪打黑社会的老板,但是,这一枪,又被马先勇挡住了。上层社会打架,遭殃的永远是那个可怜的小保安。
电影里,一共三声枪响。
第一枪,是莫西干头打响的,他以为打响了第一枪,可以干大事业。
没想到在这个严格防控的社会里,他的第一枪取得的成果是一些假手机。
第二枪,是戴耳钉的青年打响的,他毫不犹豫就开枪了,和他出拳打马先勇一样,他也开枪打父亲的敌人,这一枪被马先勇挡住了。他开枪了,逃脱了开枪的后果。
而马保安的女儿,却爱上这个戴耳钉的青年,给了自己父亲一耳光。对马保安而言,他是这个电影里最没有尊严的一个人,在学校向老师求情,在工作上,苦苦哀求开发商退回自己的房款,在警察面前,热脸贴冷屁股。在女儿面前,更是没有父亲的尊严。
因为他穷,就不值得尊重吗?
第三枪,莫干西头失误打死了马先勇。
一个穷人,打死了另外一个穷人。
命运戏弄。
从头盔的视觉看
马先勇出场,被人装在麻袋里,他最后出场,在一个玩偶里,这个小人物的命运,永远被人捉弄。他没有放弃小人物的理想,他想成为一个可以依靠大人物,挤进社会的权力基层,做一个协警。
这个电影里,最有尊严的人,就是这一群警察。黑社会老大在警察面前乖乖地,开发商也乖乖的,嫖娼的男人和小姐也乖乖地蹲在地上。马先勇带的是“头盔”,不敢露脸,而警察带的也是头盔,含义却不一样。
莫西干头的“眼镜”也带头盔,这有更深刻的含义。
我第一眼看到这个头盔的时候,就想到了吃鸡游戏里的道具。现实生活中,确实无数的眼镜青年,他们无所事事,在网吧里玩游戏。
他还是处男,但他不是不想要女朋友,我们可以推断,眼镜的出生非常穷困,也许他的朋友还能凑钱装修,但是他连装修的资格,恋爱的资格也没有。
他唯一寄托人生的地方,就是在游戏里,他在游戏里霸道,在游戏里能够干大事业。当他真正开始在城市里干一番事业的时候,发现并不是游戏里那么简单。
当他走出游戏厅,其实是人生的一次重大转变,只是他选错了路,又被命运捉弄。电影里特意安排了一个镜头,眼镜在瘫痪者马嘉旗的家里,拿了一本拼音版的水浒传。可见他是真正有梦想的,但是草莽英雄自古就没有好下场,这也暗示了他的结局。
他刚燃气爱情的火焰,爱上一个瘫痪的女人,又在一声烟花中丢失了自己的人生。他从网吧,从吃鸡游戏里逃出来,又被社会关进笼子里。
社会就是在耍他。
耍老子,耍老子,耍老子
就是戏弄他。除了一逞口舌之快,没有任何地方可以让他活得像一个男人了。
商业和娱乐操作的社会 ,大头的理想是买一万块钱的棒棒糖,为什么要买一万元呢?而不是一个棒棒糖。
这是一个商人不断像我们兜售棒棒糖的社会,兜售甜蜜的城市梦想,兜售品牌的梦想,让我们穷尽一生的劳动,支付信用卡和房子贷款。当真真在车上舔棒棒糖的时候,她为了实现城市的梦想,牺牲了自己的身体和感情。
大众把一个个小人物的命运,改造成为了一个网络世界的“鬼畜”视频,这好像是一个饿鬼道和畜生道的世界,在六道轮回里,最罪恶,最可怖的世界。这样的世界还不如过了那一座奈何桥更好。
莫西干头的眼镜,最恨那些戏弄他的人,抢手机被销售员戏弄,他要去杀销售员。看见电视里把他们的事情当做娱乐,他要去烧了电视台。
电影借眼镜的行为,阐述了这个鬼畜世界的两个罪人:商业控制下的销售和控制人思想的电视台。
如果大家看过《天生杀人狂》这部电影,就能理解这一主题,男一号最后杀死的是一个记者。当然中国导演非常克制,只是表达了眼镜想杀销售员和电视节目主持人的想法,并没有付诸行动。
莫干西头的命运,是被关进笼子里,在笼子外面,依然是烟花灿烂,烟花下,还是社会边缘人的破碎的梦,和一根棒棒糖...
后记:我预计这个影评,未必是人人理解的,也会有人说我曲解了。我们倒不必要争论对错,毕竟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我喜欢这个电影,更喜欢电影里的插曲《瞎子》,这首方言歌曲,相传是一个瞎子所作的。我因为看到各个公众号影评,插曲都不是这首,而是另外一首主题曲,所以特意把这首歌提出来,这首歌的境界,确实远超主题曲了,主题曲反而是画蛇添足。
过去,我们听粤语歌,听张国荣和beyond,非常感动,因为其情感之深切,这种深切的情感从何而来?
我昨晚才明白,这种情感从各地方的方言而来,因为方言最能表达人内心的真实感情,而普通话则是后天习来的,带有某种伪装。
方言带有数万年历史的记忆和情感。流行音乐之前,有各地的戏曲,革命时期,有地方的民歌,听起来非常动人。
而后普通话为基调的流行音乐,就达不到这种情感深度。我们中国人最好的文学是《诗经》,诗经是各个地方的民间歌曲汇总罢了。
我把这个观点提出来,希望给当代中国的音乐人和艺术家以启发。
秋天的蝉在叫,
我在亭子边,刚刚下过雨,
我难在咩,我喝不到酒。
我扎实勒舍不得,豆是咩船家喊快点走
我拉起你的手,看你眼泪淌出来。
我日他的坟,我讲不出话来,我难在咩我讲不出话来。
我要说走叻,这千里的烟雾不让叻,那黑巴巴的天好大哦。
他们讲的是这样家的,
离别是最难在的,
更其不要讲现在是秋天叻。
我一哈酒醒来,我在哪点,
杨柳的岸边风吹一个小月亮叻。
我一去要去好多年,
漂亮的小姑娘些叻都不在我边边咯叻,
就算这日子些再敞安逸,
我也找不到人来讲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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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方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沈沈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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