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晚上没有烦人的知了叫还真是有点不习惯。没有四面开的试卷要赶,没有拗口的古文要背,这种生活期待了十几年,但却是越过越单调。
翻遍家里的柜子找护照的时候,意外看到了压在文件最深处大大小小的信封,我当然知道这些是什么。
朋友圈里晒着不少你们的近照,初中的短发如今已经烫成了微卷的长,土里土气的外套早已经换成淑女的小洋装,破旧的帆布被坡跟的女士鞋取代,我尽力想找到一点没有发生变化的,但说句玩笑话,连拍照的四十五度角都变了。
一边笑一边在心里泛着酸,看完了所有明信片,真是时代变了,六年前我们还对明信片情有独钟,生日写一张,圣诞写一张,新年除夕样样来一张。那时候也不怎么买正经的明信片,印着各种风景硬底表面滑溜溜的那种。自己在好看的日记本上扯下一张,认认真真的写上那么一大页的表白,对折,横着折竖着折,怎么突显的与众不同怎么来,再向隔壁借一小盘彩色透明胶带,其实大多都用无色胶带,剪下一小条,仔细的黏在封口,用数学尺压着胶带划上个三四遍,最后颇有成就感的呼出一口气并在封面上写上:To xxx, From xxx。一点不假,那时候装逼也是要用上英文的。
才发现原来自己有这么多外号,有一些真是好笑至极,比如跟好朋友玩起角色扮演,可不像现在随随便便的找爸爸称宝宝,那时候档次高着呢,玩的都是清宫戏。也有同桌之间的秘密称呼,就像暗号,藏着只有两个人才能明白的笑点。其实信里很多内容我已经回忆不起来了,为什么生气,为什么原谅。时间连一点零碎都没有给我留下,走的比我的表快多了,我想表是假的,多可笑妄想掐住看不见摸不着的时间。
那时候郑重其事到什么程度呢,应该是连信封背面邮编的数字都要工工整整的写上,现在的自己还不如以前,连填张报名表邮编都要在网上搜索好几遍。也不知道损人的传统美德是什么时候流传开来的,反正我一直是突出代表,当然了,写信给我的那么些人也不是什么善茬,短短的几十个字,囊括了赞损。夸你帅气又漂亮吧,后面要接一句,反正肯定是比不过我。明明心里想给我写生日卡片吧,偏要怪你让她多熬了几分钟的夜平白多出一轮黑眼圈。
我看了一遍,有傻乎乎自言自语式说我双十二生日拽什么拽啧啧啧的,我们家十二表示不背这个锅呜呜呜。有说我喜欢黑色不像女孩子,特意给我挑了黑色蕾丝球挂件命令我一定要用十年,觉得自己就是我的灵魂伴侣系列的。有祝我刘海不中分,眼睛直径一天长一厘米的,干啥,非要我变成小黄人才甘心?也有偷摸声着给我塞给鸭舌和小饼干的。竟然还有嫌弃我没有暗恋对象没有办法嘲笑我的,呵呵哒我有我也不会说的好吗,啥叫暗恋你们懂不懂。
这时候我就暴露了自恋的优点,看到那些年什么都不懂的你们真心真意的夸我,感动谈不上,毕竟这些都是真的(凑表脸哈哈哈)。有一个优点我是保存到现在的,基本上我的每任同桌都会反映这个情况——总是同桌领唱,然后齐唱。这只能在侧面说明我适应和迁就能力异常强大好吗,不要嘲笑强势群体。回忆了一下,讲道理我跟着唱过的卡通主题歌都不用数了,反正是数不清了,这也烘托出我的同桌们幼稚的紧,这些歌都好拿出来诱惑我哒?上一秒我还哼着梁静茹文艺又有感情呢,下一秒,一~休~哥~,休息,休息一下......我确实有个缺点,只要我跟唱过的歌,对方不主动的人工切歌,我可以就这么一直把最后一首循环着哼下去,真是,好大的缺点。
我还发现我从小就可以毫无阻碍的畅游在人际交往的海洋,这一点表现的有点委婉,因为是通过借垃圾袋这个点反映的。厚着脸皮说,自打上了中学,我就没怎么买过垃圾袋,和历届同桌已经默认了协议——我,负责寻找有垃圾袋的大佬,她的工作就更简单了,倒垃圾。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死心眼,四五块一大卷薄成肥皂泡的垃圾袋我都没买过几回,同桌扔完垃圾就眼巴巴瞅着我,用眼神告诉我该行动了。我收到了暗号也该干活了,于是在大课间最热闹的时候,东晃晃西逛逛的,哪家正扯着垃圾袋换新呢就屁颠的凑上去帮个忙顺便带回一截给自家,现在想想真是......太不心疼自己了,明明倒垃圾更加轻松愉快啊!
以前吧,其实我打心里觉得写信是件很麻烦的事,明明天天见面想说的话早就一股脑倒完了,但又想着大家都写了,字难看没话说也要硬挤着凑成一页,如上上上上段所述整整齐齐的叠好塞到对方课桌里面。现在呢,字倒是写的顺眼起来了,也有一肚子的话存着过冬,但是却不知道要给谁写信了。以前距离近啊,写信完全就是为了好玩,单纯的正经,邮箱就是对方的课桌肚。现在距离远了,却发现自己连邮票都没买过一张,邮局都没去过一次,网络太发达,写信反而怎么都不方便。
“前几天你刚花了我十分钟的宝贵时间给你写生日贺卡,现在又要写圣诞贺卡给你,你说你烦不烦?!”我能一直烦下去吗。
“看,太后宫里小厨房做的日式饼干,我早上给厨师抛了媚眼他就偷送给我了,香吧,有食欲吧!”可能当时我一口吞了,完全没有尝出抛过媚眼的饼干有什么不一样的味道。
“特别有想和你再吵一吵的激动,期望毕业时和你的热切拥抱。”对不起啊,毕业我真的什么都忘了,到底是欠了你一个拥抱。
“A:‘今天是谁的生日哇?’B:‘当然是小郭小盆友的生日啦!’A:‘那我们祝她生日快乐’B:‘嗯,祝她又老了一岁!’”我还是相信我很年轻的,会一直年轻下去。
那时候贴纸贴在明信片上,装饰用的,现在贴纸贴在照片上,遮脸用的。那时候好像没有手机,走路回家全靠有职业操守的一张嘴来解闷,现在回家光靠走路是使不得了,动车顶上垂直挂下正在充电的手机数据线像一根根输液管连着我们这些过劳患者。以前耳朵是用来咬耳朵的,现在耳朵是用来塞耳机的......
那些想起来莫名会笑的日子什么时候能回来?
可能在做梦的时候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