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联储主席鲍威尔：在技术层面，我们很可能已经陷入经济衰退
导读：以下是《NBC今日》于2020年3月26日美东时间早上7点独家直播采访美联储主席鲍威尔的记录。采访发生在美联储3月24日推出的 “无限量”QE， 以及3月25日美国参议院通过2万亿美元的经济刺激计划之后。鲍威尔认为现在首要任务是控制病毒的传播，然后才是恢复经济活动。采访中强调了美联储一系列主动积极操作的必要性和额度及工具上的灵活性。美联储的政策旨在保持低利率及信贷的流动性，这些措施会在经济反弹来临时，保证反弹尽可能地强劲。而对普通民众，直接的帮助会更多来自于最终通过的2万亿刺激计划法案。
主持人：并非仅仅只有国会在尝试拯救我们的经济。美联储，美国的中央银行正在采取紧急措施以帮助企业和美国人，例如降低利率，购买数千亿美元的债务，以及向银行提供数万亿美元的贷款等措施。现在直播的是对美联储主席杰罗姆·鲍威尔（Jerome Powell）的独家现场采访。主席先生，美联储并未不直接印制钞票，但确实有能力凭空造出钞票来。我对您的问题很简单，美联储愿意注入我们经济的资金是否受到限制？这是一张没有限额的空白支票吗？
鲍威尔：在某些特定情况下，例如现在，我们确实有能力启用我们的紧急放贷权力，而唯一的限制是我们从财政部获得了多少支持。财政部则需要我们的贷款有全额担保 ，以保证我们不遭受损失。而在我们估计可能造成的损失的同时，财政部会为这部分损失兜底。所以确切地来说，对您的问题的答案是“否”。但我们可以继续发放贷款，这一切行动的重点就是支持经济中的信贷资金流向家庭和企业。
主持人：所以您说不是，这不是一张空白支票。但是您准备花费空前巨大的金额（注入经济）。
鲍威尔：的确是这样。从我们承受损失能力的限制来看，这不是一张空白支票。但我要说，1美元的财政部的资金支持足以支持10美元的贷款。全世界现在的情况是，投资者都在撤回到风险较小的资产上。这是可以理解的。但这就意味着在资本市场上没有足够资金支持家庭和企业的借贷。我指的是没有人愿意提供是房屋抵押和汽车贷款了。但我们可以介入，我们可以将这些贷款置于我们的紧急放贷权力之下，我们会这么做的。我们将发掘资本市场中信贷流动不畅的所有地方，在这独特情况下我们有能力暂时介入，并提供这些贷款。我们将一如既往，积极主动且直接地这么做。
主持人：总统说他想看到这个国家在复活节（4月12日）复工并恢复开放。而公共卫生专家拒绝了这一时间表。如果的确是公共卫生紧急情况的必须和要求，我们的经济能否应对长达数月的停业？
鲍威尔：现在是一个特殊的情况，我认为人们需要了解的是，这不是典型的衰退。现在发生的是，人们被要求关门停业，不要工作待在家，不从事某些经济活动。所以人们都暂停了工作。在未来的某个时候，我们将控制住病毒的传播。到那时，信心就会恢复。生意将重开，您将看到人们重返工作岗位。在那之前，您可能会看到失业率大幅上升和经济活动大规模下降，但在高峰过后的另一边，可能有一个良好的反弹在等着我们。实际上，我们想做的主要事情之一就是，试图确保信贷资金在经济中的流动性，保持低利率。以确保反弹确实到来时，会是一个尽可能强劲的反弹。
主持人：最近几天人们提出了一个的问题，治愈的过程是否比疾病本身还糟糕？为了公共健康而关闭经济对经济造成的持久损害是不是可能是无法恢复的？您不是医生，而是经济学家，但是您对这场辩论有何看法？先解决公共卫生危机然后让经济反弹会更好吗？还是您认为我们应该尽快开放经济？因为拖延复工所造成的损害会更严重。
鲍威尔：当然，我们不是专家，我们不是流行病专家，因此我们无法做出判断。我想说的是，您知道Fauci博士说过类似病毒将为我们设定一个时间表这样的话。这话我听起来很对。我认为我们越早控制病毒的传播，会帮助人们重新获得信心。当他们对情况变得充满信心时，他们将非常乐意开业。消费者将再度消费。所以我认为首要任务是控制病毒的传播，然后恢复经济活动。
主持人：众所周知，经济衰退是一个技术术语，定义是连续两个季度出现负增长。我们已经有一个季度负增长了。坦率地说，您认为我们已经处于衰退之中吗？您认为我们将不可避免地陷入衰退吗？
鲍威尔：我们可能会，很可能已经陷入经济衰退。但我还是要指出这次衰退与典型的经济衰退之间的区别。这不是典型的衰退。经济基本面并没有什么问题。恰恰相反，直到2月左右我们的经济都表现很良好。在过去的几年中，我们失业率达到50年来最低。我们之前处于一个非常强劲的位置。这不是经济出了问题。而是人们被要求待在家里，不要去工作。最重要的是，如果我们能够尽快控制病毒的传播，经济活动将恢复。而我们希望使反弹尽可能强劲。
主持人：很多人说，在经历了这样的衰退之后，我们会看到大幅反弹。我们在2008年没有看到这种反弹。那并不是一个典型下跌然后大幅反弹的衰退。那是一个缓慢而不确定的复苏过程。但是我想我听到您说过，一旦解决了这一公共卫生问题，您就会期待见到强劲的反弹。
鲍威尔：我要说的是，我们现在不知道。我们越早控制住了这种病毒。反弹会来得越早，并没有别的路径。我们没有可比的经验可循。我们知道经济活动会下降，在第二季度可能会大幅下降。我期待经济活动能够在下半年回暖并回升。但很难说出确切的时间。这实际上取决于病毒的传播。病毒将决定我们的时间表。
主持人：当我们看到美联储采取的一些行动是非常规的，在某些情况下是史无前例的时候，我认为有些人感到放心和振奋，而另一些人可能会感到有些担忧。采取这些大胆行动向经济注入大量资金会带来什么风险？一个问题当然是通货膨胀，那么现在采取的行动有没有长期风险？
鲍威尔：我们真的不这么认为。我们看到的是，中小型和大型企业在一些情况下无法通过正常渠道获得信贷。我们正在介入。这是非常健康和积极的事情。我们提供了解决方案和稳定，我们正在努力建立一个桥梁，连接我们非常强大的经济体到另一个有经济实力的彼岸。这就是我们的贷款所要做的。我们的措施非常广泛，惠及了大中小型企业。我们已经在帮助州和地方政府，所有通常可以获得信贷，但现在变得紧缺的地方，以及在流动性和信贷资金可用性上有问题的地方，我们都可以介入并提供帮助。这是积极的事，是在这种非常不寻常的情况下应该做的恰当的事情。
主持人：另一个近期出现的问题是，您是否会用完军火库里的所有弹药？是否会用完子弹？在这一个问题上， 您是否为当经济强劲时您没有再多加息一点感到遗憾，使现在您会有更多缓冲垫。
鲍威尔：在这次的贷款上，我们不会用完弹药。那不会发生。（而利率方面），我们将利率设定在当时我们认为正确的水平，给经济提供了适当水平的支持，如果我们提高利率更多一些，经济增长就会更慢一些，最终结果是一样的。因此实际上，我们总是将利率设定在我们认为合适的水平。我们现在将利率降为零。但我们还有其他方面的空间和政策空间来支持经济。
主持人：如果我现在因失业在家，或者我是一家餐馆老板，我解雇了我的每一个员工，或者我有一家美甲沙龙，但我不得不关店， 美联储现在在做的什么事情会对我有帮助吗？
鲍威尔：是的，保持低利率将减轻人们的利息负担，保持信贷的流动性也将有助于人们。但最重要的是，我会看看昨晚通过的立法（2万亿的法案），那是会直接将钱引导到中小型企业，中低收入社区，失业者，州和地方政府，卫生保健系统的法案。那将是人们紧急救助的来源。而美联储将在经济开始反弹时提供帮助，当时间到来，我们将确保反弹尽可能强劲。
（尬问答哈哈）
主持人：主席先生，我必须要问，我想您肯定知道总统对美联储和你个人非常不满。我不打算讨论细节。但他在推文中称您为无知，称美联储可悲且行动缓慢。总统所说的话会影响您和您的工作吗？会使您的工作变得更难，还是您只是忽略了他？
鲍威尔：您知道，我和我的同事完全专注于为美国人民服务这一使命。我们知道我们所做的事情对所有美国人都很重要，我们将尽最大的努力以一种完全非政治，无党派的方式为他们服务，为所有美国人服务。我们不会让其他任何东西进入我们的思维。我想您知道美联储过去一贯如此，我们这一（保持独立性的）深厚的文化底蕴扎根于我们的基因中，美联储将永远是这样。
主持人：我们这个节目已经播出了60多年了，自上一次美联储主席露面已经超过30年了，也许更长或更久了。像这样的采访真是难得。我只是很好奇，您为什么决定露面？您想在这个非常困难的时刻向美国人发送什么信息？
鲍威尔：的确是这样的。现在是一个独特的情况。这不是典型的经济下滑时期。我们已经要求人们退出经济活动，实际上是在为我们的公共健康事业进行投资。他们这样做是为了公共利益牺牲。刚刚通过的这项法案将试图为这些人提供救济和稳定。美联储现在也正在努力为你们提供支持。当经济复苏确实来临的时候，我们的政策将会是非常重要，将会使经济复苏变得尽可能强劲。
主持人：美联储主席鲍威尔先生，我知道现在是忙碌的时期，感谢您今天上午的宝贵时间。
鲍威尔：谢谢。
关于译者：刘溪，留学于美国加拿大，工作于香港上海北京。混过顶级投行和公募基金，也走过南美贫民窟欧洲小乡村。相信生活和投资的非对称风险，佛系人生一切皆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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