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之后（六出篇）

我是恶鬼，世人们都这么说。

刚开始还有些愤怒，久而久之听习惯了，也便无所谓了。

我的名字是六出，“六出飞花入户时”的六出。

古宅里有一棵苍天的梅树——初一，一到冬日，便盛开出灼眼的妖艳，在皑皑白雪中显得妩媚动人。

这棵树，是千百年前我和小先生一起种的。

小先生名为宋之易，因是教书的先生，我便叫他小先生。

一日我挑水摔伤，小先生恰好经过看见，便将我带到学堂，给我上了药。

从那时起，我便偷偷的喜欢上了他。

后来，我便经常去学堂偷偷找他。

我告诉他我想学写字。

他说，好。

他教我写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我问他，这是什么意思，感觉好美却又有点遗憾。

这意思便是山上有树木，而树上有树枝，这人人都知道，可是我这么喜欢你啊，你却不知。小先生低下头看着我的眼睛。

我迎上他的目光。

再后来，便两情相悦。

先生，你喜欢什么花啊？我蹲在地上，看着他。

先生的指尖停留在书的一页，指尖轻轻一点。

梅花。

为什么呢？

因为她像你。你既是雪也是梅花。

六出最爱下雪天了。

他宠溺的抚摸着我的长发，勾起唇角。

于是，我们便在宅子里种了一棵梅树，取名初一。

再再后来，先生离开了学堂，去了京城。

那一日，正值寒冬，梅花在雪中开的灼眼妖艳。

我还能见到你吗？

会的。以后我一定要带你去一次京城，那里有比这更好看的梅花，有更美的雪，若是你……

好了，我知道了。我转身跑开，不顾身后人的呼喊。

京城的梅花再美也没有你和我一起种的梅花好看，京城的雪再美，也没有你我宅子里的雪美。

从那日起，我便一直待在这座宅子里，等他。

我一直坚信着他会回来。

像这梅花，虽然今年谢了，但明年……还是会继续开花。

后来……我死了。

本想变成雪，这样便能够落在先生的肩上了。

可谁知，我成了恶鬼，被困在宅子里千百年，心里却依旧惦记着一个不归人，讽不讽刺啊？

一日心烦我便找了个阴暗的角落睡去，醒来便看见一个着黑衣的男子。

他向我伸出手，对我说，别怕？

待我看清他之后，我眼睛一下子模糊了。

他是先生。我心里这样说。

后来，他便以借宿为理由住在了古宅里。

我爱上了他，像当初一样爱上小先生一样爱上了他。

阿莫说，那男人只是虚情假意，只是为了杀了你，成为金眼除妖师罢了。

我说，阿莫啊，哪怕，哪怕最后他真的杀了我，我也不怕。我活了那么久，等了那么久，能够再见他一面，也已足以。

就像你仍爱着令任一样，即使他最后娶了别家的女子。

阿莫沉默了。

也罢，你便好好爱他罢，能爱多久便是多久。他小子若是真要杀你，我便和他拼命！

后来……

先生被抓走了。

我跪在他师父门前，求他……放过宋亦之。

终于，莫一提剑走向我。

当剑穿过身体的时候，我看见漫天雪花飞向我，我笑了。

先生……六出变成雪了……可以一直陪在你身边了……

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