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暴”肖战 超话时代的“乌合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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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战粉丝卸载了微博，她想远离纷扰。她感受到超话里有种明显的撕裂感，而撕裂感放大了沉默螺旋的作用，底层粉丝的言论会很快淹没在实时更新的动态里，有些大粉的声音始终出现在前列。她怀疑是不是有人在带节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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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丝打着爱和黑的旗号，卧底拿到管理员的权限，随后立即解散肖战粉丝群，俗称“爆群”。而他们卧底的成果会通过QQ群输送至超话页面。也有粉丝卧底黑粉群的，收集材料。举报微信群，这是他们的下一步。这是一场无休无止的拉锯战。 |
当理智缺位，键盘背后的情绪化为戾气，被放大至网络世界。
3月25日，网易Lofter平台上多位标签为#反肖战的用户留言，因AO3平台封闭，心血未保存，加之不堪肖战粉丝私信辱骂，心生郁结。
这是AO3同人作者再次与肖战联系在一起。此时距离2月27日网友与肖战粉丝因举报同人小说平台AO3而引发“反肖战”论战（网络将此称为227事件），过去将近1个月。
从微博超话起步，联动QQ、微信粉丝群，奔向各个战场。狂热的粉丝似乎将网络当作宣泄情绪、找到语言暴力的新渠道。
今年3月1日起实行的《网络信息内容生态治理规定》明确，网络信息内容服务使用者和生产者、平台不得开展网络暴力、人肉搜索、深度伪造、流量造假、操纵账号等违法活动。
但粉丝的过激行为似乎并未休止。随之而来的，是其他网友的反感。一时间，在微博上抵制肖战作品和代言，成为新热门话题。
与喧闹的超话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处于事件旋涡中心沉默的肖战。他没有对粉丝的行为亲自发声，唯一的痕迹是3月1日肖战工作室的一份声明，表达了对粉丝行为造成影响的遗憾和歉意。
许茜（化名）自称肖战“理智粉”，她清楚记得，2月29日晚间，偶像的微博账号曾显示在线。当时有粉丝们留言，“不要上线”，劝说偶像远离微博纷扰。只是，在黑粉看来，肖战面对这次风波消极懈怠，不愿道歉。
肖战并不是第一个因流量而饱受争议的明星，也可能不会是最后一个。
当超话成为衡量明星的一把尺度，数字反映的是热度和商业价值。但同时，流量的江湖中，还有一群乌合之众，他们并不是非黑即白，而是混沌一片。庞大的粉丝数提升了偶像的声势，也将偶像细小的缺陷不断放大。
冲动的狂热粉和黑粉，资本和代言压力下的束缚，在许茜眼里，肖战谨慎又疲惫。她怀念的，是创造101中笑容灿烂的肖战。那才是肖战应有的颜色，那时他还未成名。
01
黑暗时刻：
成顶流不到一年 肖战遭抵制
在不少人看来，227事件或许本该只是一场粉丝间的冲突。
唯粉（只喜欢肖战）、CP粉（肖战和王一博的共同粉丝）、大粉（粉丝中的意见领袖）看似维护着同一个人，但是每个标签背后牵涉的利益不同。
唯粉不希望肖战长期被成名剧《陈情令》捆绑，他们每天只为肖战超话打卡。
CP粉的主战场是微博上博君一肖超话，目前有190万粉。
超话的图文和视频，成就他们对肖战和王一博的互动幻想。
大粉相当于超话中的传声筒，也因流量傍身容易被资本裹挟。
事件的导火索，是CP粉MaiLeDiDiDi在同人文平台上AO3及网易Lofter上传以肖战、王一博为原型的同人小说《下坠》。
在她笔下，肖战成为一名“女装大佬”。
尽管AO3媒体官员克劳迪娅·雷瓦萨(Claudia Rebaza)告诉《IT时报》记者，写真人同人小说不会对原型构成骚扰，同时平台不提倡出现损害真实人群行为的内容，包括但不局限于死亡威胁和要求读者骚扰等。
但大粉的声音似乎更具号召力。
一个从微博超话传出的声音随即传至各大微信群、QQ群。
唯粉们开始出动，除了因同人文举报AO3及网易Lofter外，B站、百度网盘、晋江文学等平台也受波及。
这也为2月29日AO3最终被官方封禁埋下伏笔。
中学生冯洁（化名）便是一员狂热唯粉。她曾在社交媒体上多次宣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一言不合便开骂，有的骂完在评论区会删评论，私信中撤回消息。”一位不忿肖战粉丝疯狂行为的网友说。
但冯洁认为，自己不过是维护偶像的美好形象，并没有错。
面对肖战唯粉的幼稚行为，许茜有些恨铁不成钢：“到处惹事生非，简直给肖战招黑！”
林伟基（化名）因为肖战粉丝的行为，成为一名“路人黑”。“他们只会要求别人听从他们的观点，根本不考虑别人的感受。他们还会以举报来威胁。”
林伟基讽刺称，这些粉丝更该去举报钉钉，从此不用上网课。
《IT时报》记者查看多个肖战唯粉群后发现，群中的成员八成是00后，大部分是在校学生。
80后混迹贴吧，90后选择豆瓣，00后追星的渠道是微博超话。
超话是新浪微博推出的一项功能，通过超级话题，它将“志同道合”的粉丝聚集在一起，以保证圈子的纯洁性。
相比前两者，这是一个更为开放的公共空间，有机会与偶像互动，更快获得偶像资讯，还能帮偶像打卡提升流量。
但当一群心智尚未成熟的学生进入复杂的网络世界，理性难免缺位。
个体的发声转为由意见领袖主导的群体意识，留下的似乎是强占有欲、冲动狭隘、短视极端等不良印象。
正如多年前，勒庞在《乌合之众》中写下，“他不再是他自己，他变成了一个不再受自己意志支配的玩偶。”
网络世界的平静终被打破，激进的行为，极端的话语，最终触及同人文爱好者的逆鳞，抵制肖战的作品和代言，成为部分网友抗衡的举措。
矛盾在2月27日激发。此时肖战当上顶流才过去不到1年。
林伟基加入了227历史时刻超话。
在那里，他接触到一份邮件模板，并向肖战代言品牌方发去要求更换代言人的邮件。他为此注册了多个邮箱，转手将邮件模板转到抵制肖战的微信群中。
于浩（化名）则因227事件加入了肖战的某个黑粉QQ群。但遗憾的是，黑粉群中也充斥着飙着脏话的00后。有些黑粉最终成为狂热粉的镜像。
02
一掷千金：
理智粉几乎买遍所有代言
如果没有227事件，一切是否会变得不同？这个问题，许茜一直在思考。
社交平台变得更多元化的同时，群体的色彩逐渐丰富，个人化的属性渐渐褪色。不同的圈层，复杂的分类，即便粉的是同一个明星，粉丝间的关系依旧有着间隙。
许茜因CP粉的身份被唯粉攻击过，不堪辱骂的她最终选择了回击。
许茜相信，类似的故事每天都会上演。
事实无法改变，理性粉丝只能通过一掷千金为偶像“续命”。当各电商平台三八妇女节活动来袭，超话再度活跃。
“品牌方会不会和肖战解约我们不知道，能做的只有通过买代言撑起肖战的粉丝购买力。”
许茜表示，这个3月，她抛弃了淘宝直播的主播，拿出1/3的月薪支援肖战。
王然向《IT时报》记者展示了一份由博君一肖超话组某粉丝总结的肖战代言清单，除了零食、饮料品牌外，这名粉丝还罗列了彩妆、洗发水、手机、首饰等产品。
目前这份文件已被转发1万次，成为一份攻略，在3419条评论中，“尽力而为”是常常出现的字眼。
许茜也在超话中看到这份清单。除了一次性购买5箱牛奶外，她特意买了两支口红和一瓶香水。
王然几乎把清单中的产品都买了一遍，重点采购的是肖战代言的彩妆产品。
“购买中上品牌的产品能给肖战积累一点好数据，对未来对接大牌也有好处。”王然认为。
粉丝氪金的还有公益事业，这其中似乎有一种为偶像救赎的意味。
3月22日下午1点，成立仅1天的肖战粉丝公益项目组发出了一条有关抖音战疫助农的微博。
如同一颗石子投入湖中，漾起了一圈圈的波澜。
超话圈的粉丝因为项目组头像而感到欣慰，他们纷纷猜测带有爱心的“益”字是由肖战设计的。
肖战粉丝们开始为这场直播做准备，“助农是公益行为，千万不要带肖战的名字，容易招黑。”这是当天超话最重要的行动指南。
天方公司客服李娜（化名）没有想到，这场抖音直播创下4.6万罐陈茶销量，“远超预期”。
李娜此前并不知道公司这场由抖音发起的战疫助农活动会有那么多肖战粉丝的身影。
在直播预热的短视频中，粉丝依然开启了麦克风，“通过肖战粉丝公益组知道这个硒茶，已经购买。”
抖音方面告诉《IT时报》记者，这场“战疫助农”活动在短短几小时，售罄滞销的芥菜、茶油和富硒茶等农产品，累计销量超过2010万元。芥菜和茶，此前均被公益项目组向粉丝宣传。
3月25日，肖战粉丝公益项目组发布了“贵州赤水春笋”助农宣传。
同一天，能量中国官方微博点赞一名肖战粉丝向能量榜样团体公益工程捐赠十所健康体育室的行为。
王然认为，成立粉丝公益项目组是肖战工作室近期做得最好的事情。她希望风波中偶像的形象变得正面。
03
灰色空间：
一场真假难辨的无间道和伤害
2月27日，肖战粉丝王霞（化名）卸载了微博，试图远离纷纷扰扰。她用魔幻现实主义来形容“饭圈”（粉丝群）。
理性粉丝曾认为，低调可能是最好的保护色，不在微博上点击部分话题，不输送热度，闭麦禁言，或许事件会平息。
令他们意料不到的是，即便227事件过去一个月，争议仍未休止。
“一些看似友善的微博可能也会给肖战带来负面影响，无论是评论区规范一致的正能量，还是激进的骂战都有可能被截图、被放大，传入某一个专业黑肖战的组织中。”
王霞认为，微博还可以是一个伪装平台，谁是真粉，谁是黑粉，难以分别。毕竟在微博超话中，相互交谈的网友是陌生人。
也有粉丝目睹了事态发酵直至爆发的全过程。
她感受到超话里有种明显的撕裂感，而撕裂感放大了沉默螺旋的作用，底层粉丝的言论会很快淹没在实时更新的动态里，有些大粉的声音始终出现在前列。她怀疑是不是有人在带节奏。
《IT时报》记者同时加入了肖战的粉丝圈和黑粉群。
一位QQ空间上满是肖战美图的网友在粉丝群和黑粉群中均异常活跃。
他的目的很明确，卧底拿到管理员的权限，随后立即解散肖战粉丝群，俗称“爆群”。
而他们卧底的成果会通过QQ群输送至超话页面。也有粉丝卧底黑粉群的，收集材料。举报微信群，这是他们的下一步。
打着爱和黑的旗号，这是一场无休无止的拉锯战。但这场风波下，仍有不少人受到牵连，或许他们并不存在于超话一端。
“为了一本同人书，烧掉一座藏书楼，值得吗？”一位网友如此形容AO3事件。
如今她转向其他同人文平台，但选择不站队。而更多的人选择沉默。
“或许上不了小破站（B站）了，我才会和那些举报的人着急。”另一位同人内容爱好者表示。
因为网站被封，过去几周，克劳迪娅表示他们曾联系多位AO3的中国粉丝，能够感受到中国用户群对同人文项目的需求。
据克劳迪娅向《IT时报》提供的数据，2月23日，AO3的周阅读页数为2.75亿页，而到了3月8日那一周，该数据为2.63亿页。“当然新冠病毒也会对平台数据有影响。”她补充道。
如果回归事件的起点，不管黑粉、狂热粉，“在群体中，每种感情和行动都有传染性”（《乌合之众》）。
当自己的利益被侵蚀，情绪被放大，由此产生的网络暴力、人肉搜索等行为始终加深着其他人对他们所在群体的刻板印象。
04
空白身影：
始终没有发声的肖战
肖战最近一次发微博在2月22日。在事件发酵的那几日，肖战始终是沉默的。
网易Lofter用户李成（化名）认为，这次事件肖战并不无辜，原因在于没有管理好粉丝。
但肖战粉丝雷雯（化名）并不认同：“粉丝可以去选择自己喜欢的明星，但是明星不能选择粉丝。
现在任何一个人顶着肖战粉丝的名号去进行网络暴力是不是都是合理的呢？按照当前的逻辑，自诩粉丝的人做出了出格的事情，锅必须肖战背？”
许茜能理解肖战的失声，她认为肖战是一个拘谨的人。“他不是不敢发声，而是他怎么发声，都有人会从字里行间看出错误。”许茜说。
加入娱乐圈前，肖战是一名素人。此前，他读书、工作时说脏话、吐槽的个人微博被扒出，成为黑历史。
对于流量明星而言，如今的微博不再是一个私人空间，过往的一切均会被放大镜查看。
许茜发现，肖战的微博仅半年可见，如今很少流露情绪或态度。即便是注册小号，仍有被细心粉丝找到的可能。微博小号被扒出的明星，不在少数。
也有粉丝将肖战的沉默理解为不知所措。“事发突然，可能连团队都没做好准备。”
战战兢兢，小心翼翼，这是访谈节目中的肖战。这是许茜认为的真实肖战，如同刚入职场的她，如履薄冰。
在腾讯视频《爱思不si》的访谈过程中，马薇薇也多次用“谨慎”来形容肖战。对于马薇薇单枪直入的问题，肖战尽量给出了平衡、中性的回答。
许茜认为，成为顶流仅仅半年的肖战很难对邀约说“NO”。
2018年在《捉妖记》当背景板的肖战
商业活动、颁奖典礼，往返奔波的肖战总是显得疲惫。
王然也看到，在一次活动结束后，肖战旋即离场，赶往横店拍戏。尽管她很想肖战有更多时间休息，有更多时间成就磨炼演技。
王然认为，肖战更适合做“演员而非明星”。
超负荷的工作背后，可能是资本的牵制。肖战的工作室签在新丽传媒。
但被阅文集团收购后，新丽传媒已连续两年未能完成业绩对赌。
有粉丝担心业绩压力，会传导到新丽传媒的摇钱树肖战一端。
“肖战太瘦了。”许茜有些担心。她怀念初次看到肖战时的场景，一个气质干净的男生微微一笑，弯月形眼睛和大白牙，扑面而来的阳光气息。
雷雯认为，肖战是励志故事的范本，从素人到顶流，从无名角色到配角直至晋升主角，肖战走了4年。
而王然始终等待着，那个谦虚用功的男演员走出风波，回归大众的视野。
粉丝对肖战的形象描述，似乎充满着个人经历的投射，能够满足他们的想象。
从某种意义上说，肖战是一个商品符号，真实的自我被藏匿在种种符号背后。
作为顶流，超话反映的是他的商业价值，度量着粉丝数量、粉丝黏性和带货能力。他的成长依赖着粉丝，突然转型不再走流量路线，似乎并不现实。
回归大众视线的肖战注定会热搜不断。也许这一个月，是属于他难得的平静时光。
作者／IT时报见习记者 孙鹏飞
编辑／挨踢妹
图片／采访对象 网络
来源／《IT时报》公众号vittim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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