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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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下旬，空气见凉。

晨起霜降，雾色尚浓。天未亮彻，人未离梦。窗外风声，满屋静谧。

恍然已是清晨了。伸个懒腰，迷迷瞪瞪地爬起来，东倒西歪去客厅寻一杯热水，捧在手心里，那滚烫的热度在颇长反射弧的作用下久久才传遍全身，于是梦醒了大半。加上阴天，室内没有一点光芒撒入，使得空气寒凉，便一点想继续酣睡的欲望都没有了。

坐在椅子上，啜几口热水，我开始回想刚才那个让我留恋不舍的梦。诚然，梦里充斥着美好因子，不过其错综复杂的环境令我心有余悸。

梦，多半是虚无缥缈亦半真半假的。

那个发丝凌乱、神色仓促、唯有一双眸至清至亮的姑娘站在平旷的山丘上眺望着。这山丘上洒满了金黄，夹杂着点点赭红，教人辨不清日出东方亦或夕阳西下，分不明是枯叶的绝唱亦或桂菊的轻摇，泼墨般地将一切影物的轮廓柔和在一处——这是梦境与秋季特有的印象。

姑娘聚神，见山野间大片树叶挺立、摇摇欲坠、下落，所有过程都悄无声息——也许也会静静哭泣。这情景宛如初春花雨时节，又多几分厚重气息。

片片舒展着肢体的枫，打了霜、受了秋雨，成就了他们火红的色彩，热烈地生长在暮秋山涧。忽然峡谷中吹来十月的凉，它半推半就地同枫散落，闭上双眼，同它的若干伙伴亲密无间地在宽广的土地上相拥，再也不分离；活泛的便飘向远一点的地方，寻觅归宿:尚未冰冻的溪流、南飞雁鸟的翅膀、炊烟袅袅的人家……总有一刻，他安分下来，静静地等待着下一次与秋的重逢。

不过无论它身归何处，都落入了一双毫无杂质的眸中。眨眼间，便是它们来过世间最好的证明，一生无悔。

如果红枫是秋余温热的象征，那么灿黄梧桐便更教人明了秋至。“梧桐一叶落，天下皆知秋。”

梧桐泛黄，像是饱经风霜却终生郁郁不得志的老者在感叹世态炎凉。他落寞的身影似乎处处可见，又时常被人遗忘，只在刻意赏秋时拿出来刻意感慨一番。蓝天之下，他残损的体态依旧被光芒所照耀，而他不为之所动，静默着，仿佛在回想自己短暂平凡的一生。

是风的低吟。“该回家了。”神志不清的他猛地张开双眼，双臂怀抱着自己布满褶皱的身躯，以一种坚定的姿态离开早已松散的枝头。风中的摇曳，半生的回忆。与大地接触的一瞬，他流了泪，“也许我早该来到这里了。”

秋，诚然将一个个生命送入尘土之中，却也为若干灵魂备好了新服，在冬的大雪连绵中洗刷过，便得重生。姑娘拿起竹笛，顿时空灵的悦音浮沉在空气里，穿过枯荣，拂过云端；似潺潺涓流，又如灵鸟啼声。这连绵不断的笛声，像是为无形灵魂的指引。良久，姑娘将笛子从唇边拿开，双手缓缓垂下，向上望去，脸庞挂满泪滴。

“吾心安处即为吾乡。”

抬头，粉红彩霞满天，一朵云彩都无。赤蓝交汇处是璀璨金黄，天色见暗，曦光在远方慢慢消逝。风中仅余的温存霎时消失，女孩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心中的惶恐就要溢满出来。

恍然忆起尘世纷杂。那是比步入黑暗还要令人不安的东西。她向往淡泊宁静以致远，渴盼一生一世一双人，而生活给予她的是无休无止的伪装和狡诈，背叛与别离……年年岁岁，她从来没有在意过秋的到来。

这样想着，天已黑透。她的身形渐渐模糊，轻笑，也好，就放她走吧。

可她还是很不甘心。她多么希望伴着秋风落叶，让生命停留在此刻，换得百年的永恒，永恒的轮回，永恒的寂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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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过神来，手中端着的热水已凉透。天晴了，三五喜鹊叽喳停留在窗台上，欲将窗户推开，它们便扑棱着双翅飞远了。楼下是清早闲玩的孩童，以及清脆的童言童语。

鸟和孩子的共同特点:都有一双澄澈的双眼，像极了这个童话般的季节。只有在秋天，我可以在田园与山间肆无忌惮地奔跑，大声歌唱，忘却那些翻来覆去的苦痛，沉浸在每个幻化的梦境中不肯醒来……

如果秋天是一场梦，我愿永远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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