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金融八卦女特约作者:朗月清风
···3月2日,原名弗兰克·乌维·莱西潘(Frank Uwe Laysiepen)的德国艺术家乌雷因癌症治疗引起并发症,在斯洛文尼亚卢布尔雅那于睡梦中辞世,享年76岁。消息一出,他的灵魂伴侣——“行为艺术之母”玛丽娜·拉莫维奇(Marina Abramovic)在社交平台表达了自己的哀思。
她说:听闻我的好友、前伴侣(合作伙伴)乌雷去世,我很悲伤。作为一位杰出的艺术家,他将被深深怀念。让人欣慰的是,他的艺术遗产将永存于世。
是的,玛丽娜谨慎地用了含义模糊的partner这个词。毕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后来的后来,玛丽娜用一句话总结了12年的相伴时光:一个艺术家不该爱上另一个艺术家。
1.
/爱情:始于初见,成就传奇 /
1976年11 月 30 日的这一天,乌雷33岁,玛丽娜29岁。一场相遇,仿佛命中注定。这一天,玛丽娜应阿姆斯特丹苹果画廊的邀请,要做一个关于行为艺术的电视节目,画廊委派乌雷为她作助理。乌雷表示:“我们很快就对彼此着迷……就像找到了失散已久的兄妹。”
据说,当天深夜,玛丽娜就跟着乌雷回了家。两人在床上待了整整十天。“我回到自个家后就得了严重的相思病,我不想说话也不想动。”她顺理成章地与丈夫离了婚,因为她坚信爱乌雷胜过爱自己。
▲ 1973年·《白色口罩》
▲ 1974·《精灵》
人间值得,万物可期。在此之前,乌雷在表演摄影方面已有诸多建树,他将镜头深入到变性人、异装癖、流浪汉,并在作品中以半男半女的形象示人。而玛丽娜,总是以危险关系挑拨眼球。他和她开始了共同协作,一切仿若天作之合。他们打扮成双胞胎,试图探寻两性关系的本质,并解读那些超脱时空观念的预言或谜底。然而,他们却忘了,以艺术为局,当事人又怎能身在局外。
同年,《空间中的关系》成为了乌雷和玛丽娜的第一个成名之作。他们从相距20米的地方相向而行,与对方相撞,然后回到原地,周而复始。半小时后,玛丽娜被撞倒在地。
1977年以后,他们进入疯狂的艺术创作期。
▲ 《明亮/黑暗》中,两人互扇对方巴掌,直至面部肌肉乃至内心控制不住地颤栗。
▲ 《时间中的关系》中,两人背靠背,将彼此的头发互相缠绕,静坐长达 17 个小时。
▲ 《吸呼》中,两人嘴对嘴,互相吸对方呼出的气体,直至17分钟后,同时因缺氧昏迷不醒。
▲ 《AAA-AAA》中,他们面对面跪坐,朝着对方大声尖叫,直到其中一人失声。
▲ 《潜能》中,两人紧紧拉着一张弓,乌雷手里带毒的箭正对着玛丽娜的心脏。四分零十秒的僵持中,扩音器里是剧烈的心跳声。
……
两位天才,成于爱,共情于艺术。他们可以为维持生计放牧换食,为共同理想流浪天涯,为探索灵感与澳大利亚的土著为伍,却忘记再精彩的表演,也须有人宣布落幕。遗憾的是,最先离开的人,总是乌雷。
2.
/裂痕:我心依旧,你却离去 /
对视,最需心灵相通。然而,当对视变成凝视,则让人心生恐慌、忐忑、质疑等多种情愫。世界上没有任何一对情侣,相处时对视的时间能超过乌雷和玛丽娜。1981年开始,他们就开始了静坐,场次遍及全球。他们在长达8年的时间里,断断续续表演了累计90天的对视。
每一次,乌雷都是落败者。对此,乌雷戏谑道:“她有大屁股,撑得久。”然而,这样的结果如同一场预言,宣告着乌雷对这段感情的背离。
“我曾是,也将一直是一位艺术家,这是不会改变的。生孩子只会影响我的道路。”因为玛丽娜拒绝生孩子,乌雷劝说无效,便开始游戏人生。最爱的人,给予的伤痛最深。“他和女服务生调情,他当着我的面,和空姐、画廊助手调情。”艺术家的世界,容不得玷污。当看向对方时,乌雷的眼神有躲闪,玛丽娜就明白,裂痕虽小,却不能为艺术所容。它如同那根涂了毒药的剑,终会在不经意间被触发,最终害人害己。
1988年,玛丽娜登上长城的山海关,向西出发;乌雷则登上位于嘉峪关,向东行走。90天后,两人于二郎山会合。这一场跨越4000公里的旷世奇闻,却成了他们的分手仪式。在玛丽娜的自传里,她表示乌雷在此期间出轨女助理,并致其怀孕。他们因会合而相拥,却在命运的十字路口“挥手自兹去”。“我们最初的计划,是在那儿见面后就结婚。”玛丽娜说,“他拥抱我时,我哭了。那是来自搭档的拥抱,而不是来自情人。”别时,玛丽娜一袭红衣,分外美丽。
之后,玛丽娜一人凝视着世界,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心如止水。
“无论如何, 每个人到最后都会落单”,乌雷转而投身于他钟爱的宝丽来摄影。
时光温柔,他与她,又迎来了新的爱情,忙碌于各自的新生活。“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游走于喧嚣之中的他们,曾为传奇,今为往事,令之唏嘘。
3.
/放下:你来与不来,我都在这里 /
世间有一种笃定,叫作“你来与不来,我都在这里”;世间有一种谅解,叫作“你在,我来看看你”。
2010年,玛丽娜在纽约举办《艺术家在场》。716 个小时里,她坐在桌子一侧凝视,如同当年凝视乌雷那般。1500个陌生人,她不动声色地看着对面的他或她,不论他们或悲或喜,她终如泥塑一般。她以为,她是世间的观望者,再也不会静极思动。然而,他来了。
这是一场邀约,抑或是偶然,没有人知道。惊喜是真的,笑意是藏不住的。玛丽娜看到乌雷,嘴角开始抽搐,眉毛开始挑动,最终眼中泛起云雾。
他紧张地搓搓手,眼角含笑,轻轻摇头再三,她却执着地伸出手,亲手打破了自己制定的规则。
曾经,她以为,动静之数皆在掌握中;哪料想,输赢有时皆为幻。一袭红衣如旧,人却不在当年。
尽管媒体宣称这场相见是世纪和解,5年后,饱受癌症折磨的乌雷还是把玛丽娜告上法庭,他指责玛丽娜独吞了两人合作创作的作品版权收入长达十六年之久。因为二人曾签约,玛丽娜要在保证乌雷享有知情权的基础上对共同“作品”自行支配销售,但所得的20%归乌雷所。此外,二人的名字要同时出现。
乌雷胜诉了,他的声明说明了一切。“癌症的折磨是在危及我的生命,而与玛丽娜的无止境的法律诉讼是真正威胁我的存在。”或许,乌雷只是单纯地不想被忘记。爱情可以不在,然而共同的作品皆是爱过的见证。
2017年6月下旬,乌雷再次出席了玛丽娜在丹麦美术馆所举办的回顾展。玛丽娜告诉路易斯安那州频道编辑Christian Lund,乌雷的临时出现让她感到惊讶。而他们一起言笑晏晏的样子,也让世人相信他们已经放下了“一切的愤怒和所有的仇恨”,让艺术回归艺术本身。
2020年,本将是他们人生的另一高光时刻,因为二人将分别在英国、荷兰迎来个人艺术大展。届时,玛丽娜将成为第一位在伦敦皇家艺术研究院(RA)主展厅举办大型个展的女艺术家。11月至明年4月,荷兰阿姆斯特丹市立博物馆将举办乌雷个展。阿姆斯特丹市立博物馆现任馆长赖因·沃尔夫斯(Rein Wolfs)表示:是时候重估这一门类的历史并回溯推动它的艺术家们了。
无数粉丝在揣测,这一次,他们会不会再相见,会不会再合作。然而,乌雷却猝然去了。
再也没有复合,再也不会偶遇。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