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遇
2005年的夏天格外炎热。
火车上气味浓重，拥挤，沉闷。没有座位的阮小白，随便挑一个空位就坐了下来。第一次出远门的她，神情紧张，内心忐忑。尤其是像她这样离家出走又前途未卜的情况下。想起给爸妈留的纸条。不知道爸妈看了之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夜里两点的车，等他们发现时应该已经到了吧？又安慰自己，先不要想那么多，还是想好，下一步该怎么办吧！毕竟c城那么大，先到哪里去呢？
没有经历过高考落榜的人，大概永远也无法了解那种心情。曾经有人把落榜和中榜说成是地狱和天堂。真的是一点儿也不夸张。在这个黑色的七月，爸妈一个劲的争吵辩论，一个让她复读，一个让她工作。阮小白觉得自己压抑的都要爆炸了，她必须要出去走一走，透透气，努力想清楚，关于要不要复读的事，实质上她自己也在纠结。
她选择了c城，那是她从小就向往的城市，像三毛之于撒哈拉沙漠，那座江南的小城也仿若是她前世的乡愁。
神思恍惚中，一个男孩站在了她面前，肆无忌惮的看着她，男孩二十几岁的样子，浅蓝t恤，皮肤白皙，牛仔裤，白球鞋。他的眼神直接放肆，带点儿戏谑的意味。但并不妨碍这是一张健康，明朗，干净的面孔。阮小白有些尴尬，但并未理会他的别过了头。
“小姑娘，这是我的座位吧？”男孩突然开了口，果然是慵懒的什么都不在意的腔调。
阮小白一愣，瞬间明白了过来。脸微微泛红，急忙站起来，拖着自己的行李就走。男孩觉得很好玩似地，饶有兴致的看着她经过自己的身边朝车门口走去，阮小白没有看他一眼，但他感觉到他一直在看着她笑。她走的更急了。
“哎，哎”，男孩突然叫住了她，阮小白不情愿的转过身，正要问什么事。男孩把一袋桔子举到她面前，“你的这个忘了拿。”男孩始终笑意盈盈。阮小白不禁心里有些恼怒，一把接过来，转头就走。这时男孩在背后喊：“老师怎么教你呢，一点礼貌都没有。”阮小白装作没听见 。谁知这时候，那盛桔子的塑料袋偏偏破裂开了，桔子滚了一地。正是上车下车的时候，人群涌动。她为难的站着，不知道是不是该捡起来？男孩却已经蹲下身去。一边嘴里不停地说着，“早说不吃就不给你了嘛，干嘛要扔掉呢？”有一个桔子滚落到座位里面，男孩礼貌地请人家帮忙捡了 又说，“谢谢你，这个就送给你吃吧！”不由分说就放在了人家面前的桌子上。阮小白不由地笑了，低声对男孩说谢谢！心里也对他有了一点好感。
男孩嘻嘻笑着问，“你去哪里？”阮小白迟疑了下，告诉了他。没想到男孩高兴地说，“我也去c城，我们还真是有缘啊，嘿嘿！”又摇摇头说，“这么远的路，你这么高的鞋跟，可不容易站。要不挤挤坐吧，我们几个都很瘦，应该可以的！”靠窗的大叔，一个民工模样四十多岁男子看了看，没有说话的向里面挪了挪。阮小白迟疑了下，道了谢，也就坐下了。刚出门十分钟就后悔穿了高跟鞋的她，实在没有勇气不和陌生人搭讪。何况，大庭广众之下，他们也不可能使坏吧。刚出校门的阮小白处处都要小心。听了那么多被拐卖的故事，她真的很怕自己被拐到山沟沟里去啊！她七厘米的高跟鞋是去年十七岁生日时，自己送给自己的成人礼。这次出门 ，自然要打扮的成熟大方，不能让人看到一身的学生气，很容易骗的样子。她脱掉了自己最爱的球鞋牛仔裤装扮，换上了高跟鞋，白色西装短袖，淡雅碎花的半身裙。高高的马尾辫也放了下来。外表看上去，的确不像一个学生了，可是她却不知道她的这身打扮是多么青春靓丽，引人注目，难怪总有一些目光有意无意的扫过来。
“我叫林莫，你呢？”
“阮小白”
“你是打工呢？还是出去旅游？”林莫问。“你看呢？”阮小白故意卖了个关子。双目紧紧地盯着他。林莫上小打量了她一眼说，我看你白白嫩嫩的，一身学生气，要打工也是第一次出门吧？
阮小白闻听此言，一下子瞪大眼睛，生气的说，“我这样打扮，还像学生吗？这么高的鞋跟，你看看-”
林莫诧异地看着她的样子，片刻后，明白了过来，发出一声爆笑 ，旁边不苟言笑的大叔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惹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而视。
阮小白怒目圆睁。
林莫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傻子，你因为不穿校服就不像学生了，小熊穿上衣服就不是小熊了。”
“切，什么比喻，小白翻了个白眼，那你说，哪里不像吧？”
“嗯，怎么说呢，你身上有一种很干净很干净的气质，叫人一览无余，是打工妹很少具备地。
“哦，你还蛮有思想的嘛！”阮小城漫不经心又沮丧的说。
“那是，我林莫是谁，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他突然住了口，仿佛才发现阮小白是一个多么美丽的姑娘，蔷薇花似的肌肤，弯如月牙明亮的眼睛，微微一笑竟然有炫目的光芒。林莫有些呆住了，伶牙俐齿的他有些结巴起来。阮小白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此刻的她正想着自己的心思，神思不属，不知不觉说道，“那你说怎样才好？能不能找到工作啊？”
林莫定了定神反应过来 惊讶地问道，“你说什么？你没有找到工作吗？有人接你吗？你去c城哪里？”
“我-阮小白惊觉说漏了嘴，此时，她也消除了对林莫的戒备，只得实话实说。
“开玩笑，你这么一漂亮女孩，你父母也放心啊？”林莫不可思议的问。
“当然不放心，所以我是偷偷出来的嘛！”阮小白无可奈何的说。
“你不会是逃婚吧？”林莫又恢复了他那一贯戏谑的口吻。
“什么啊？好了，好了，实话给你说吧，阮小白便把自己高考落榜瞒着爸妈出走的事告诉了他。
“原来是这样，那你碰到我，可真是幸运。放心跟我走，有你吃，有你住，工作慢慢找，我朋友多的是，大家都会帮你。”二十二岁的林莫，1米75的个子，瘦瘦的有些单薄，是一个非常秀气的男孩子。眼神真诚，乐观慧诘。出门碰到这样的男孩，阮小白也觉得自己非常幸运。但听到他的话，还是充满疑虑的问，“你做什么工作？住在哪里？那里的房租应该很贵吧！”
“放心，林莫又十二分保证的说，那地方非常宽敞，不过呢，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就是有些脏有些乱，你也知道，一群男孩子嘛！”
“哦，阮小白释然的笑笑，这没有什么，我可以帮你们收拾。只是没有女孩子吗？我可以和她们同住，我现在没有钱付房租，只能以后在补。”
“绝对不收你房租，你想住多久住多久，女孩子是有，不过都是人家的女朋友，不能和你一起住，嘿嘿。”
“我白吃白住，你朋友会有意见的。”阮小白仍不放心。
“那你做我女朋友好了，嗯,这个主意不错，不如就说，你是我女朋友吧！”
“你说什么，不行不行，”阮小白窘得脸都红了。
“呵呵，不行吗？我长的不帅吗？”说着摆了一个酷酷的pose。
阮小白又气又笑的说，不行就是不行。
“阮小白你太伤人自尊了，不要拒绝的这么直接嘛！”
“那也没有你这样的，刚认识几个小时，就说这话。”林莫看着她嘟着嘴的样子可爱极了。忍不住又说道，“不是有个词语叫一见钟情吗，我还没有女朋友，真的很想追你呢！”
阮小白急了，你再说，我不理你了。
“好了，好了，逗你玩呢，看你，出来混，这样可不行，有待锻炼，哈哈！”
阮小白也觉得自己太较真了，不好意思的低头笑了，没有看到林莫那一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
车窗外，天已大亮。晨曦初露，想到爸妈发现自己不见了，那一刻的惊慌心悸，不由的又郁闷起来。
林莫打着哈欠说，“光陪你说话了，觉也没睡。”
阮小白喃喃自语，快到了吗？我要赶紧打个电话回家，叫他们安心。
伴着初升的阳光，火车缓缓进了站。
林莫拖着她的行李，一只小巧的密码箱。两人一起下了车。阮小白诧异地问，“你的行李呢？”
“我-林莫朝她放电似地眨眨眼，出门从不带行李。”
“切！”
林莫招手叫了一辆出租。
“阮小白，这是为了迎接你，平常我可从来不坐出租。”
阮小白笑着说，“以后我请你。”
“嘿嘿 ，还大言不惭的。”
半小时后，车子停在一幢正在施工的工地上。
“好嘞，下车了。”
阮小白站在大门口，梦游似地问，“这是什么地方？
林莫一副泰然自若的表情，“这就是我工作生活的地方。”
阮小白不相信地看着这一切。
大概正是吃饭时间，工人们都端着饭盆去打饭，也都好奇的朝他们看过来。一群群光着膀子的民工，粗野的放肆的笑声，到处是沙子，石灰，钢筋，水泥。一幢幢至少有三十层的大楼正在施建中，周围搭满了脚手架。从小在县城长大，可以说是书香门第的阮小白虽然经常看到建房子的工地，但从未想到有一天会和它有交集。
“这里怎么住人啊？林莫，你到底做什么工作？”打量半晌后，阮小白终于回过了神。林莫一直没有说话，等着她慢慢打量，接受现实，像阮小白这种，一看就是有着良好的家境，大家闺秀气质的姑娘，把她带到这样的环境里来，不知是对是错？但想到她一个人无着无落，先住下再说。当然这时候林莫不会知道，他的这个决定，对于他来讲不仅错误，而且错的非常彻底。
“装修，我们住在后面一栋楼，那里已经建好了，正在粉刷，你瞧我鞋子上的白灰还没洗干净。
“哦！室内设计？”
“嘿嘿，林莫自嘲地笑笑，没那么高级，我们都是粗人，只是刷墙，很失望吗？”
阮小白摇摇头，说，“只是意外而已。”是啊！她很意外，她只是没有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一个角落，仿佛被世界遗忘，至少被她遗忘。隐约地，她觉得自己的脚已经踏进了另一个世界，一种和从前的纯白校园生活完全不同的世界。
这时，林莫说，“瞧，苏飞来接我们了。”
阮小白抬起头，惊异地看到一个白衣青年向他们走来。她没有想到，在这样的地方，居然有人敢穿白衣，而且还穿的这么风日洒然。身材挺拔修长，步伐矫健沉稳，阳光照在他黑而浓密的短发，洒下万丈光芒。阮小白觉得自己心中的一根弦“砰”地一下就断裂了。
林莫走上前和他说了几句话。苏飞走到她面前，一双深邃的眼睛探究似地看着她，并且伸出了手，“你好，欢迎你的加入。”
阮小白被动地和他握了手。看着他那好看的嘴角轻扬，眼神玩味浓重，看着她，却对林莫说，“不是你妈病了吗？怎么，原来是去相亲了。”林莫打了他一拳，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转头看到阮小白紧盯着他的目光，哈哈地说，“哪里话，我看小姑娘一个人，无依无靠地，我助人为乐好不好？
对小白说，“这是我们的头，苏飞。”
“这是阮小白，以后她和我们同吃同住。
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微笑着对苏飞说，“希望没有打扰到你们。”
看到她那浅浅的象缓缓绽开的玫瑰花一样的笑容，苏飞不禁微微怔住。习惯了蓝小染的放肆，直接，妖娆。面对这样清新纯美的女孩，不知怎么，内心有些拘束。瞬间又调侃地说，“只要你不嫌我们那里是个狼窝，不怕那帮小子追你追到无路可逃。你尽管住，我们是不会介意的！”
阮小白睁大了一双无辜的眼睛，对他说的话一知半解。苏飞发誓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干净清澈的目光，象一池湖水，不小心就会掉进去。
林莫哈哈笑着，“哪有这么恐怖，小白，你不要听他的，我们绝对都是良好青年，只不过呢，生活比较散漫，喜欢恶搞，大家相处的都很好，就像一家人，时间长了，你就习惯了。我相信，你会喜欢我们这个群体的。
“我喜欢，阮小白接口说，看到你们两个，我就喜欢了。”
“哈哈，那就更好了！”林莫高兴地说。
苏飞轻轻吹了一声口哨，说，“我们走吧！”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