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中有许多遇见,转角,依然是当初甜甜的笑脸。
——题记
那年,我21, 是刚刚上班的第三年,被分到一所离家特别远的学校任教。
那村子特别偏僻,全是土路,每个周五是我回家的日子,可老天好像偏偏和我作对似的,周五总会下雨,绵绵不断的细雨如同我潮湿的心,一个人走在泥泞的路上,或穿着胶鞋,或打着赤脚,裤腿儿卷得老高,身上哪儿哪儿都是泥点子,我沮丧极了。
那个村子我戏称它为“北大荒”。那个村子也是养育她的村子,她,大眼睛,长睫毛,鸭蛋脸,头发卷卷的,扎成两个小辫儿,清纯而时尚,完全和这个村子不协调不搭边儿。她也在这所小学任教,教语文,兼任学校的教导主任。
学校里还有一位从异地他乡分过来的小曹,她是学音乐的,瘦瘦的,属于娇小玲珑型,经常哼着小曲儿,穿着高跟鞋。她背井离乡,偶尔也低头叹息,心情也不像她的歌声那般嘹亮。
我和小曹住在学校前排的平房里,一人一间房,集厨房卧室于一体,自己从家拿的米面菜,用的是煤炉,我俩都不怎么会做饭,顿顿都是凑合。
她可能看出我们心情的沮丧和生活的窘迫,以东道主的身份多次邀请我和小曹去她家聚餐。
她厨艺特别好。清瘦的身材套上大大的罩衣,做饭炒菜用的是农家里都有的大土锅,我烧火,她掌厨,她先在热锅里倒油,再丢进去生姜和红辣椒,锅里就呲呲喇喇响开了,呛人的香辣味儿出来了,然后她放入主食材,拿着大大的铲锅铲,不停地在锅里翻滚,锅里有时是莲藕,有时是土豆,有时是鸡肉,有时是土豆和鸡肉,菜炒好后,她在锅内添上水,水开后下面条,面条是她家压面机压的手工面,记得我们常吃宽面条,厚厚的,锅里再放点儿芝麻叶,狠煮煮,盛起来后再浇点儿蒜汁,吃起来贼香,至今想起来都想念的慌。晚上有时我们会住在她家二楼的房间里,挤在一张床上,睡前聊会儿天,那些烟火里的幸福在我们唇齿间幽幽地飘香。如今十七年过去了,我们已经从青涩少女摇身一变,身为人妻,人母。现在她在城里,我在镇上,早就不用土锅了,生活琐事忙得我们很少见面,那种火光映红了我们的脸,菜香弥漫了在我们心间的时光一去不复返了!
那时,我担五六年级数学,相比之下我比较严格,她担六年级语文和品德,课堂上的她特别温柔,作为小学毕业班语文老师的她,经常在课堂上让孩子们演课本剧,记忆最深刻的是孩子们演的《武松打虎》,我没有亲临其境,孩子们清脆的笑声却响彻在校园上空,肆无忌惮的向全校的师生宣布他们的快乐,也昭示着她课上的特别成功。
她爱美,生活中她爱照相,学校的葛花树开花了,满树的紫,花儿们挨挨挤挤在一起,微风一吹,宛如紫瀑布,她藏在花海,露出笑脸,咔嚓,被相机定格。校外农田的麦苗儿噌噌噌拔节的时候,宛如一大块绿油油的地毯,我们这些年轻的老师也被她感染了,跟随着她一起在麦田里卖萌拍照,定格了很多美好的瞬间,留下了很多美好的记忆。
这样的老师又怎能不会是孩子们的偶像?班里的女孩子们模仿她的字模仿她的发型,每天都偷偷变着花样学她扎辫子,字也和她的字越来越像;男孩子们个个在作文中用文字把她赞扬,对她佩服的五体投地。那一年的夏天,我俩领着孩子们去镇上参加毕业考试,中午的时候去照相馆合照,我俩和女生的合照,男生的合照,我俩的合照,现在翻出来看,昔日的两个女孩子脸上满满的胶原蛋白,眉眼中全是希翼,透着阳光和朝气。那一年,我的严格和她的温柔促成了那届学生的大满贯,不得不承认,她是我这么多年的教书生涯中很赞很合拍的搭档之一。
那一年,我俩偶尔去月珍杨老师家玩。杨老师比我俩年长几岁,是我们的良师益友。生活中我们的相处不总是欢乐,也有闹别扭的时候。有一次,她自作主张收了一个插班生,这学生是个特别皮的捣蛋壳儿,时常让我头疼不已,为此事我对她发了脾气,说了不好听的话,她觉得委屈,去月珍家吐槽以寻求安慰,上厕所的时候她偶遇了一条大蛇,吓得她大惊失色,尖叫着提着裤子就跑了出来,我得知后心疼不已,心里也特别过意不去,可一向大大咧咧的我却没想起来去找她主动说话,所幸,在友谊方面,她表现得也挺粗糙,我俩都不是特别较真古板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就冰释前嫌,和好如初笑成一团了,如今回忆起来,曾经的矛盾也是那么美,那么让人依恋。
再后来我们就各自成家了,工作也不在一起,见面的机会差不多一学期一次,忙起来的时候,甚至是一年都见不上一面,一次期末考试,去她所在的学校监考时,偶然发现了坐在我身边的一个小男生,手里拿了一张纸条在专注地看,我悄悄凑上去,一眼便认出了那熟悉的字迹,特别娟秀的字体,是她写的。内容大意就是鼓励孩子考场认真答题的话语。考完一打听,才从孩子们七嘴八舌的话中知晓,在考试前,她几乎是给每个孩子都写了一张字条,一张让孩子们信心满满认真答题的魔力字条,字字句句都是对孩子们的爱。看着孩子们谈起她时神采飞扬,个个眉眼里带着光,像极了她的模样,那一刻,我为她骄傲,同时也为人生中有她而幸福。
再后来,我有了孩子,人整个胖了一圈,依稀记得,哺乳期时,她来镇上参加一个活动,结束后抽空来看我,给我带来了一件红色的网衣,特别轻薄,也特别合身,我不善言辞,有些木纳,是个不太会表达内心想法的人,当时的我什么也没说,心里却种进去一个太阳,炽热而滚烫。她匆匆来匆匆走,话不多,却句句关切,我听着很受用,她给予的那份温暖和感动,我已上瘾。
2012年的国庆,那一年度的优秀者被单位送福利,统一去山东旅游,很幸运有她也有我,我们一起爬泰山,一起在海边嬉戏拍照,不知何时她买了三个红心吊坠,她一个,我一个,老英姐一个,说是我们三个人的信物,共同拥有的物品,真是体贴入微呀!
前几日见她发朋友圈,说越来越爱做饭了,脑海中所有与她的往事便一齐涌上心头,时光偷偷带走了许多美好,我们经常被生活的琐事儿缠身,细细想来,油盐酱醋茶里蕴藏了多少爱意,多少美好,多少情分呀!
她是娟子,是我师范三年的同学,是我两年的同事,是个特别贴心特别优秀的语文老师,是低头能摆平油盐酱醋,抬头仍能拥有诗和远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