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沉默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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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回到家的时候，湿湿的头发上粘着水里的痰沫，我澡也没洗就离开了游泳池。

他们把我推下水，说要看看重磅炸弹的威力。我一屁股坐进水里，溅起的水花好像游艇飞过留下的冲击波，引起的喧哗久久没有停息，有些人似乎还笑岔了气儿。

我在池子里生生喝了五六口水，越挣扎越往下沉，拼命睁开眼时，看见头顶炫目的光，突然可以直视了，并且温暖柔和，我还看到了水里自己吐的泡泡，一下子又想起那种没顶的毁灭感。

耳边响起唐娜尖利的叫声，我才被七手八脚拖拽上来。

男生们咕哝着:“真胖，有两个男生沉。”

我吐空了满腔的水，全身发抖，默默地走了。

唐娜连声问我:“没事吧，没事吧？”

我心里瑟瑟地期待她能陪我一起走，可我看出来她想再游一会儿，就咽了一口已经被吐干了的口水，一个人朝出口走出去。唐娜站在游泳池边的栏杆那儿朝我挥手，我背着她的目光走远了。

我不后悔今天来游泳池，即便穿上泳衣，男生就会嘲笑我。

我这辈子本该没有勇气穿上泳衣的，可是，娜要我陪她来，为了陪她，我什么都愿意做。

只有她对我好，即使我不说话。

当然，我是会说话的，只是不说，就是爱吃，什么都吃，不停的吃，我还有个哥哥，妈妈说，“我比哥哥吃的还多，她好像养了兄弟三个，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么能这样，小时候你可不是这的。”妈妈最后总惆怅地加上一句。

我五岁的时候，可是个瘦瘦的小姑娘，胆子小极了，总像只惊弓之鸟，随时准备逃跑，还像我们家旁边的含羞草，一有风吹草动，就瑟缩起来。

我被父母悄然送到了乡下叔叔家。早上一觉醒来，完全陌生的房间像一块巨石压在我的胸口，我顿时无法呼吸，浑身惊悸。

旁边另一张床睡着一个人，乌黑的头发摊在枕头上，怀揣最后的希望，我伸手摸了一把那头发，硬硬的……我立即躲进被子里失声痛哭，那不是妈妈是婶婶，妈妈的头发是又细有软的。

我开始日复一日重复着一个动作，就是号哭着奔向村头的小路，希望能看见爸妈熟悉的身影。奔突

了数日，毫无效果，人虽懈怠些，但精神仍非常紧张，紧张到正流着眼泪望眼欲穿时，一个铜钱大的屎壳郎迎面飞来，直到撞到眼睛之前，我就吓昏了过去。

后来我只吃饭，不怎么左冲右突了。

可是偏偏雪上加霜。邻居家的小哥哥大我三四岁，就喜欢天擦黑了，让两三个孩子做在一起讲故事。非要让每个人说笑话。

我连笑都不会笑了，哪有心情说话，便倦倦的，懒得张口。小哥哥很不喜欢我这样不重视他的提议，就对我说:“给你玩个游戏，你要仔细看着我，不许眨眼，不许眨眼啊！”

我很老实地仔细盯着他，真的不敢眨眼。

突然，他拿起手电筒，在他下巴底下的光源，同时伸出舌头，嘴里发出沙沙的声音，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我。光线照出他的脸是沟壑纵横、惨败阴森的，哪还有一点小哥哥的影子！

我发出凄厉的尖叫声后，从板凳上一跃而起，如脱缰的野马飞奔而去。后来毫无意识的我才被告知，我一头扎进了那条通往外界的小路。他们说，我一定是吓蒙了哪里一团漆黑，我却不管不顾奔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