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面临人生大考的侄女
文/小北
一大早，接到侄女的信息。
姑姑，高考美术专业分下来了。
挺高的啊，过了一本线了啊。
不理想。这真的不是我想要的。姑姑你知道吗。不知道，为什么考试之前，很多的画室都知道了考题。平时成绩那么差，不努力的人考得那么好。我的分数，比平时最差的一次还低了十几分。为什么会出现漏题的情况？为什么有关系，有钱的会提前知道考题？本来很公平的一次竞争，为什么这么不公平？再也不相信世界那么美好了。
随后，小朋友几乎快哭了起来。
是啊。高考。人生的第一次大考。十几分，很可能从此决定了一个人的命运。
小乖，没有什么的。我极力安慰她。过去的就过去了，已无法改变。接下来，就是要把该做的做好。一个人的力量太小，不要再去纠结不该纠结的事情。发个红包给你，买点好吃的。从头开始。
好的，姑姑！加油，加油。我会的。
我能想到，小姑娘欢喜地收下红包，然后，雀跃地背起背包，重新启程的样子。
年轻真好。
可是，孩子，我知道。无论怎样，这次的经历，对你来说，都会对这个世界留下丑陋的看法，甚至对你眼中的美好产生嫌隙。但无论怎样，过去的都已经过去。
你的今天，让我想起了姑姑当年的样子。
姑姑高考的那年。我们家正处于异常艰难的时期。你爷爷做生意失败欠下债务，一蹶不振。你奶奶靠着捡破烂，独自支撑着全家的花销还有叔叔和姑姑们的学费。幸运的是，无论多难，你奶奶都没有让我们放弃学习和受教育的机会。
第一年，小姑报了提前批。分数够了，还超了许多。家里却拿不起一年八千多块钱的学费。
开学报到的那天。下着雨。我随着你爷爷，第一次来到了省城。因为没有备伞，你爷爷把上衣脱下给我，自己护着行李，人却淋成了落汤鸡。我们身载重负，穿过迷宫一样的街道，在偌大的都市里，感到那样的迷茫和无力。找到学校，来不及暂缓力气，你爷爷四处打听，找到了系里的领导。看学费能不能暂缓，申请助学贷款。
那天，你的农民爷爷向领导们紧紧张张地述说情况，几近哀求。我拘禁地站在办公室门外，每一个经过人的目光都好似一把利剑，无情地将我刺透。雨水淋湿的衣服粘在身上，被过道的凉风吹得，我躲在阴影里瑟瑟发抖，自卑的几乎要把自己的手指掰断。
出了门，你爷爷一声叹息。看着他孱弱的背景。我俩一声不响，拿起行李。穿过雨，穿过风，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穿过了别人伞下欢喜的笑声。
回到家，我在床上不吃不喝躺了三天，任凭绝望一点点侵蚀着内心。黑暗里，我睁大眼睛，仿佛看到若干年后的自己，嫁给只见面几次的男人，生几个孩子，面朝黄土背朝天，在烈日下挥汗如雨，碌碌一生。梦想从此折断，人生就此灰暗。总之，一千一万个不甘心。
你奶奶每天变着花样，把饭做好后，悄悄端到我跟前。看着我以泪洗面，日渐消瘦。实在是劝不下，就对我说：“闺女，你要是再不吃不喝。妈陪着你！”就这样，你奶奶陪着我不吃不喝挨了一天又一天。第三天，同学来安慰我，并带来了去复读的消息。
这个消息，顿时成了救命稻草，让我一时绝处逢生。
原来，你奶奶那几天出去四处打听，偷偷给我联系好了学校。
随后，姑姑又开始了一年的复读。
沙漠中的旅行者，有时候，幸福只是一滴水。
对于曾经失去读书机会的我来说，能重新坐到课堂上，是多么隆重的幸福。
你奶奶总觉得亏欠我许多。每个周末都去学校看我。拿些吃的，把洗好的衣服留下，再把脏衣服收走。
第二年的高考，怕我压力太大，考前给我说了一句话：闺女，一辈子太长，只要尽力。
尽管，后来考上的学校并不太理想。终于有了再次选择人生的机会。从再次复读毕业，到大学的那几年里，姑姑每个周末，每个假期，甚至每一天都没有闲着。忙着学业、忙着读书、忙着赚取生活费。大一开始做家教。大二开始在辅导学校代教。整个大学，没有张口向家里要一分钱。遗憾的是，有时候，为了学费和生活费，多少还是荒废了学业，书读得太少。
大学毕业那年。公务员考试。多亏了那几年的积累。笔试最后一名的我，突出重围，把成绩掰回到了第一名。
上班一年后，单位发了卡，上面是见习期一年的工资。我马不停蹄地把助学贷款的八千块钱还上了，心中无比轻松，如释重负。
孩子，有时候，对你来说，你遭受到的困难，你所经历的委屈和不公平，好像是一个走不下去的心坎。但是，这都不能成为你怨怼社会，怀疑世界美好的借口。
有一次国庆节，姑姑在手机店打工卖手机。一个骗子轻易地用障眼法骗去了一百块钱。一百块钱啊，两个星期的生活费，好巨大的数字。为什么那么多的有钱人不去骗，却骗我一个穷学生？
有次周六，在辅导学校了八节课的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学校。在公交车上，被人偷去了手机。中点站下车，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傻劲，硬是将下车的两个人拦住。一个弱小的女子，凭着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敢，让小偷乖乖拿出了手机还给了我。
记得大三实习的一段时间，生活费断了。一个月的时间，每天只两顿饭。学校商业街一块钱一碗的福建千里香馄饨。一边吃一边数，一共十个。吃到第五个时，再加一碗汤，连吃了一个星期。直到现在，无论在哪里看到“福建千里香馄饨”几个字，心都会微微一颤，甚至略带疼痛。
此类的事情，还有几次。那时候的我，总是勇敢地对你爷爷奶奶说，钱你们就别管了，一个暑假的课就挣回来了。一边是无畏的无知和勇敢，一边是没有依靠的孤独和虚弱。撑不下去的时候，一个人偷偷地哭过。一边哭，一边骂这个世界太无情、太黑暗、太不公平。但是，从来没有怨怼过这个世界，没有停下过脚步。
擦干眼泪，打开窗户，阳光就会即刻照进心中。
孩子，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每个人，只是一个小小的个体。对宇宙浩瀚，对芸芸众生来说，我们不算什么。但是，总得有人承担起这生命之轻。在某个阶段，尤其是年轻的时候，所谓人生，真的是一场独角戏。当你独自经历过风雨险阻，惊涛骇浪之后。唯有放下对世界的质疑，心无旁骛，冲出重围，才是对年轻最好的不辜负。
大学的时候，看《大话西游》。热闹之后，就是不懂星爷拍的那些个镜头，所谓所指如何。很多年后才明白，至尊宝在城楼上嘲笑孙悟空“那人好像一条狗”。不过是因为他还太年轻，不明白头上的紧箍咒有多疼，更不明白肩头上的金箍棒有多重。
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今年，你就要经历人生的一次大考。从今天开始，不要怨怼，不要质疑，勇敢走，向前走，一直走。
除了死撑，你别无选择。
你要知道，所谓责任，就是勇敢地撑起自己的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