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出去跑步,恰逢一个小时段的晴天。蓝色在乌云的层层包围里脱颖而出,所以跑道周围满是散步谈心的人。
一晚上,碰到两组讨论一个话题的人。一对情侣,一对父女。
第一组的女孩子,牵着男友的手,在说同事的刁难。我一直不紧不慢的在后面跑着,几乎听到了全过程。其实,办公室里那些事儿,不都大同小异吗?你以为郭敬明写小说呢,动不动假死整容复活!
女生受到同组领导的压制。用她的一面之词是,那个长脸欧巴桑,就是见不得我好,你说是不是?
第二组的女儿,十八九岁的样子,单就这个年纪,还能和爸爸聊心事,就足够我羡慕的了。我好像从八九岁开始,见到我爸就绕着走。很少说话,现在想说,除了问一句我妈呢,也说不出什么流利的语句来了。
她在吐槽自己的一个好友,她说好友明知道自己喜欢男孩A,还总是借故和A讨论鹿晗的球技,可是爸爸,她懂个屁呀,她知道鹿晗都是因为我告诉她的哎,她怎么可以这样,她就是见不得我好,是不是?
感谢深圳昨晚的晴天,让我高密度的听到两个相同的问题。我不介意问题的存在,因为你我的生活里每天上演的也都是这些鸡零狗碎。我介意的是回答。
如果是普通的提问,比如她是不是讨厌、是不是不要脸,是不是下贱?这些都很好回答。你给我一个肯定的答案,说明你爱我,你在乎我,你懂我。而我也三分钟就会消气。有人跟我站在一边,最重要了。
可是这个提问很苛刻,这不是少女的随口一说,她不是在撒娇耍赖,她是在苛责,苛责你认同另一个人的用心。
“见不得我好”这几个字,不是简单地谁对谁错,是提问者的价值观取向。
这样说好像有点大了,讲个故事吧。
我读书的时候,有个姓牛的男生,父亲早逝,和妈妈相依为命,还有个一样大的弟弟。他们兄弟俩当时在一个学年,牛哥哥是我的同学,牛弟弟是差班的学生,好在初中是义务教育,他们的妈妈还算负担得了。
在我们生活的小城里,是没有秘密的。大家都同情这个女人,进而同情她的孩子。牛哥哥学习不错,可以考上高中,牛弟弟只能考职高了。
有次学校要交钱,是义务教育之外的部分。牛哥哥照例最后一天还没有交上钱。班主任那几天脾气很大,就大发了通脾气,说每次都是你,几十块钱你都交不起,扯后腿,烦死人了。
班主任可能还说了什么更难听的话,我没记得。临近下课,班级里忽然乱了套。牛哥哥的同桌,是个漂亮的女孩子,父亲是电视台的记者,母亲是机关里的干部。忽然站起来说,老师我不要和他一桌,他穿的是和昨天一样的衣服,脏死了。
我敢发誓,牛哥哥每天穿的都是那件衣服,他只有那一件衣服,好在是夏天,可以很快的晒干,不会出现脏死了的情况。
班主任在上面嘴角下拉,眼角上提的样子,迅速让班级笑声的变大,牛哥哥夺门而出,再也没有回来过。
班主任和我们总结这件事情,用的这样的结束语。她说:穷人呐,到底是穷人呐,对这个世界,都戴有色眼镜。咱们小花(记者女儿)也没说什么,对吧。
那是21世纪初期,初中老师的收入并不高,她把自己和穷人区分开的唯一标准,无非就是补课。
牛哥哥辍学了,在我们离中考还有三个月的时候,听说去了市里打工,我很少再听到他的消息。班主任当然被学校批评了,于是声泪俱下的开了次班会,问我们,她错了吗,她真的是希望自己班少个考上高中的人吗,她真的见不得牛哥哥好吗?她就是不想让牛哥哥玻璃心,她是善良的大家发现了吗?
大家都点头如捣蒜,说了些歌颂班主任的话,她抹了抹眼泪,开始上课。那个记者家的女儿,还像模像样的捐款,说要给牛弟弟送去。
有一个人,不是我,也不是尹先生,直接从位置上站起来说,你别假惺惺的了,就是你们俩---班主任和记者女儿,把人家逼走的,就是你们。
事情很快过去了,连涟漪都很快散去。只是每次我恰巧看到牛弟弟一个人上学放学,我会有点难过。
这是两个完全相反的案例,前面散步遇到的人,是“牛哥哥”,而我遇到的,是“见不得别人好”的人。可是又有什么区别呢?我们每个人都在做着双面的人,我们在一部分人面前是受害者,在另一部分人面前,是施害者。
我不提倡找自己的问题,因为有太多人在我们身上找问题了,事实证明,能做个凡事混不吝的就认为自己没错,哪怕有错也理直气壮地人,是很幸福的事。不管自己对错与否,施害者都是有错的。不用因为你也有不完满的地方,就去给任何人开脱,这是我要告诉你的事。
有太多事,大家都有错,可是我希望你知道,即使你又穷又自尊、又美又无知、又丑又有个对你好的忠犬男友……这些,都不是别人可以攻击你的理由。所有人的看不惯,都不是你要为之改变的理由,原因很简单,凭什么呀?
如果我是那个男朋友或者父亲,我会听你分析完全部事件之后,给出以牙还牙的方式。不单单说句对错。
一个人问出了心里的焦虑,我们要看到她焦虑的延续,而不仅仅以为焦虑可以随着一个答案,到此为止。
人性的善恶这件事,我是悲观的。我至今无法原谅那个班主任和记者女儿。她们用自己小小的恶,去抨击别人不堪一击的人生,这不是恶人,是什么呢?
如有余力,帮助他人,如无余力,善待他人。这就是最好的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