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醉在额尔齐斯河畔的时光

额尔齐斯

金山书院

        我迷恋这条河，尤其是第三次离开它的时候！

      2011年5月，  第一次，我在夕阳下看到它，我是没有方向感的人，身边人说：这是一条向西流的河，将会汇入北冰洋。这一江向西的秋水啊，这未来广阔的河流啊。我低声暗语，一个晕水的人，此刻，心思平静。那一夜，睡在离额尔齐斯并不算近的地方，一夜似乎还能听到它奔流的声音。2011年7月，第二次，和一群人，在五彩湾看到它，色彩斑斓的雅丹地貌，让大家的惊呼声不绝于耳。我悄悄溜出来，顺着额尔齐斯走，依然还是走向夕阳的方向，我知道我一直向西，坚定的知道自己的方向，原来是如此安稳。此刻，若是哪个人问我，你朝向哪个方向，我一定声音响亮：我一直向西。那一次，夕阳落下之前，我们就离开了额尔齐斯。这条谦卑的河，安静地躺在一片野胡杨的脚下，水涨时漫过很多的石头，水落时露出更多的石头。

        这一次，2017年8月底，清晨。我坐在额尔齐斯河畔的一块不平整的石头上，脚下是潮湿的水草。昨天，额尔齐斯河水还在这里荡漾，这时候水位退去。我从容地走向这条河，有那么一刻，我想起一个为了爱情溺水的女子，水草在河底招摇，那远方，那消逝，那沥尽半生泪水的目光，都闪烁在额尔齐斯河的光影中。野生胡杨林在对岸，站过一千年光阴，这一刻，沉默如同琥珀。鱼儿跃动，水声泠泠。我有一万个理由相信，所谓前缘，就是这般晨色中，一个人静坐，一群鱼跳跃，一缕风吹过。

          我是来暂别额尔齐斯河的，纪伯伦在《先知》里写道：除非到了离别的时刻，"爱"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的深浅。这时候，我深深迷恋着这条河，想起两天来与它共处的时光。参加2017年北疆作家研修班，有幸住在了金山书院，这幢红色的小楼，静立在葱绿的树木丛中，静立在开阔的额尔齐斯河畔。楼下是浩瀚的书的天堂，窗外是日夜流淌的河水。清晨早起，从楼上一路下来，晨色柔和，清一色的木桌椅素朴干净，整洁温暖。悄悄坐下来看会儿书，发会儿呆，写会儿字。工作人员总会适时捧上一杯热茶来，暖胃也暖心。书院外则花木葱茏，红宝石般的欧州荚蒾，给书院平添了几分热情与娇媚。书院的康剑院长，用他镜头下的光影和心头上的文字，为心存诗意的人们，打造了这一处秘密花园。书院的每一间房子都临河，坐在放着小石桌的阳台上，一天中的每个时刻，晴阴早晚，额尔齐斯河都变换着它的容颜。

        住在书院的第一个夜晚，我和九零后诗人子茉沿河岸散步到深夜，天色并不晴朗，星子仅有几颗，但河岸灯火明亮，如同天上的街市，布尔津大桥通体透亮，像落入凡间的鹊桥。虽至深夜，河岸边人却不少，人虽不少，却并不喧闹，各自安静地走路，说话。在灯下，我看到一只受伤的甲虫，拖着翅膀，一路慢走。蹲下来，护送它隐入草丛，心才放松下来。葱茏的额尔齐斯河岸，一定会让它重新张开翅膀。路上有彩绘图案，写着：边城布尔津。我俩躺在路中央，一个人抱着“边城"，一个人抱着“布尔津"。不远处的几个人，并未因我们横躺在路上而惊异，我有理由相信，在额尔齐斯河畔，人们有足够的包容心面对一切随心而动的行为。

        第二天早晨，我早起散步，沿着河岸走。晨练的人络绎不绝，或走或跑。在额尔齐斯河岸晨练，大概是布尔津人一天中最美好的开始。空气中虽然凉意较重，我仍然穿了长裙在河边走，怕是只有这样动人的举动，才能长久地留住对这条河的记忆。正在走路间，晨跑的布尔津大哥，突然停下脚步跟我说：我们这里的早晨，你穿裙子，会冻出关节炎的!我连声道谢，心里无比温暖，虽不至于就真的冻出关节炎，但热心善良的布尔津人，会为一个陌生游客若干年后可能会患上的病担忧，诚恳地提醒，还是让我万分感动，感念。

        暂别额尔齐斯的最后一个早晨，我仍旧早早来到河边，在河堤上，我看到一个少年写给他心爱的女孩的告白，大意是无论在哪里，无论什么时候，他都诚恳地祝愿女孩开心。不知道女孩是否看到，但我可以想见那少年临河而坐，满怀心思写下这几句话时的情景。最是少年情怀动人心!往前走，看到两岸钓鱼的人，安静地向江面抛出钓杆。想起诗人何其芳在《秋天》里写下的诗句：

"向江面的冷雾撒下圆圆的网

收起青鳊鱼似的乌桕叶的影子

芦篷上满载着白霜

轻轻摇着归泊的小桨

秋天游戏在渔船上”

        何先生虽写的是江南风光，但在这漠北之地吟咏，也丝毫没有违和感。反是更让人有一种牧歌情怀。

        此刻已到禾木，但住在金山书院，夜里和众文友喝茶畅聊的情景历历，从文学大咖如小说家董立勃先生，散文家刘亮程先生，诗人沈苇先生，国内有名的生态学家鲁枢元教授，《上海文学》的优秀编辑徐大隆先生，到各地已很有名气小有成就的作家，再到我这样乱写数年寂寂无名的文学爱好者，都坦诚相见。大咖们不虚张声势，亲近如邻家大哥大姐，我这样的无名小辈也不诚惶诚恐，言说自若。在文学的世界里，在美丽的额尔齐斯河岸，一个差距必然存在的社会规则，被轻易打败。似乎只要做着同样的梦，就已足够美好。无论入梦深浅，醒来快慢。

        睡在额尔齐斯河岸的三个夜晚，没有听到波涛声。安静的河水自在地流淌，让我的睡眠更加香甜。随手打开阳台的门，都会看到河面开阔，河水时而随微风波动，时而因日光闪烁。美丽的边城布尔津，因金山书院而书香浓郁，因额尔齐斯河而风情万种!

      难忘暮光晨色里的额尔齐斯河，难忘金山书院，难忘一路同行的人，难忘童话般的布尔津!

        2017    08  29于禾木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