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世界

文/雒宏军

星期天，回了一趟老家。买了一个电磁炉，送回家去，又担心父母年纪大了，不会使用，正在给母亲做培训的时候，父亲回来了。

父亲是赶会回来的。附近的一个小镇有物资交流会，这样的交流会应该是商品匮乏年代的遗产，小镇周围的农民买东西不方便，于是一年就办上一两次交流会，请一台大戏，或者有魔术马术之类助兴，后来歌舞多了起来，又吸引了不少青年。顺便买一些日用品，再看看摩肩接踵的人流，就算是赶了一趟会。对于很多人来说，这是人生难得的幸福了。

如今，各种商品琳琅满目，大家更喜欢去超市商场购物，跟交流会纯粹成了一项休闲娱乐活动，很多年轻人不屑一顾，然而，老年人却放不下来，不去上一次，仿佛就少了点什么，总是一种遗憾。父亲去镇上赶会，一大早出发的，溜达了整整一天，下午五点多才回来。

在镇上，父亲理了发，剃了胡子，一下子精神很多。他坐在炕沿上，给我和母亲讲起交流会上的事情来。

父亲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两个小瓶子，就是装注射用青霉素粉剂的那种小瓶子，里边有一些白色的糊状的东西。父亲说：“这个能治疗失眠，还能治疗头痛，抹一点点在太阳穴上就行。”

母亲时常有失眠的病症，父亲总是惦记着。

一看这些东西，我知道，又是街头的小把戏，就问：“这是从哪里弄来的？”

父亲说：“街上有一个从某某观来的道士，宣传他们研制的秘方，这种神药在观里买要好几百块，现在是宣传，只要几十块就行了。”

父亲大概又上当了，我问：“这两瓶药花了多少钱？”

“只花了几块钱。”父亲说。

“旁边围了很多人，那个道士说，别看这里的人多，可是寿数最长的只有两个，用手指了另外一个老汉，然后又指了一下我，说这个人从来不沾别人的便宜，待人实诚，将来高寿。”父亲说。

看来，这个道士会做生意，先是搞好群众基础。

父亲看出我有一点点怀疑，又说：“我当时试了试，涂在眼眶上，眼睛果然就清楚了好多。”父亲患有白内障，首先就拿自己做试验了。

“如果关节痛的话，抹在膝盖上就行了。”父亲又说。

我和母亲都是不相信的样子。

终了，父亲说：“这个药什么病都治，看来也是不太可靠。”于是就扔到一边了。

村子里经常来些卖药的，从乙肝到糖尿病，再到胃病和高血压，凡是大医院不能治愈的疾病都属于治疗对象，还打着老军医、免费义诊、药品优惠的旗号，总有不少村民上当，把自己辛辛苦苦积攒的平日里买油盐酱醋的钱送给了这些骗子。过后，又后悔不已，痛骂骗子八辈祖宗，几天都睡不好觉。

回到家里，听到父母说起这些事情，便一再告诫不要购买这些来历不明的药品，要买什么药，就到县城的药店，或者打电话捎回来都行，那些吹得神乎其神的药都是假药，不治病，还会害人。

父母都识字，这些道理还懂，果然没有买过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父亲这次赶会，却上了一个小小的当，只做一件有趣的事情吧。

他们，有他们的世界。我就不去戳破父亲的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