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3月4日,台湾青春片《最后的诗句》上映。虽是部青春片,电影中随处可见的政治镜头却折射出导演的野心。
电影将时间放置在陈水扁和马英九上台的2000年到2016年。电影中陈水扁当政当晚,一些人骑着机车喊着“有梦最美,希望相随”的口号。但在陈当政的八年期间经济一直衰退,他曾给人们刻画的美梦,成了一场荒唐吃人的梦。而承诺“马上好”的马英九,也未能拯救台湾经济。经济衰退的背后,是小人物们陷入困境的生活。
在这部青春电影的青春外衣之下,男主人公的遭遇是时代衰退背景下的典型牺牲品。电影在刻画爱情之外,还有更多的内容想让我们看见。
【民国八十九年,青春】
汗水、足球、操场、联谊,这些独有的青春元素,晕开了《最后的诗句》电影的开头。
阳光高大的施人杰对晓萍一见钟情,在第二次相遇便耍了点小手段让女主答应联谊。十几人骑着电驴穿越一个个山路弯道,风将他们的青春气息张扬地扩散,一路放肆兴奋着到达山间溪流边。
由于“施人杰”这个名字,不少人叫他“诗人”,被叫习惯后,他偶尔也写诗。找到机会跟晓萍独处的他提及这个绰号,引来晓萍的好奇,嬉闹着要他念诗。流水淙淙,炽热的阳光穿透树林后具有一股温柔的气质,满满的岁月静安。
这是民国八九年的“诗人”,也就是公元2000年。还读着大学的他,有要好的伙伴,有美好的爱情,更有慢慢努力可以变得更好的未来。谁曾想,这成了他人生最美好的时刻,成了他多年以后用枪抵着自己的脑袋时浮现的画面。
电影分别讲述了四个时间点男主的经历,从千禧年跨越到民国九五年(公元2006年),再到民国九七年(公元2008年)和公元一百零一年(公元2012年),和最后的公元一百零五年(公元2016年)。
【民国九十五年,自由】
六年后,正在服役的“诗人”接到一通电话,多年不见的父亲提着一袋梨子来看望他。草草聊过几句后,“诗人”便借口离开。没过多久,警察便让他去命案现场确认自杀者的身份。破旧的汽车停在荒芜艺人的河边,车窗贴满胶布,躺在驾驶座上一动不动的正是他的父亲,因做生意失败欠下两百万走投无路。
而在“诗人”接听电话的休息室里的电视上,正放着红衫军发起的“倒扁活动”,上百万人聚集一起游行,希望将贪污事件频发的陈水扁推下台,最终活动以失败而告终。
电影中还拍了他们将要退役,前辈希望他们能够签下来继续服役三年,过了三年就能存下一百万。大家嗤之以鼻,不停强调当兵有多辛苦,早想着脱离苦海。前辈提醒大家外面就业困难,却被人戳穿自己是因为信用卡使用过度成了“卡奴”急用钱才会签下来。此时的“诗人”,想着自己退役后的生活,赚钱、结婚、生孩子,认为自己前途一片光明。
【民国九十七年,风暴】
时间走过了两年,男主被黑社会追债,让他偿还他父亲欠下的两百万。已经办过抛弃继承手续,法律上他不需要承担这笔债款,相信法律和警察的“诗人”挺着腰杆子,正面怼回他们,甚至在他们走后认为他们不敢做什么而不采取任何行动。
但没过多久,家里养的狗被他们杀害,无奈之下逃到宾馆居住的两人报警,警察却百般推脱。一次下班路上,买完晚饭回宾馆的“诗人”被推上车,活埋在石子堆中,只露出一个头。被百般折磨的他终于明白黑社会的“能力”,绝望地在欠条上按上手印,在女主的姑姑帮忙下还了两百万。
而在“诗人”买饭的小餐馆里,电视机上正放着“重申九二共识,将与大陆进行协商”的新闻,那是陈水扁结束执政的2008年,一片动荡。
【民国一百零一年,求婚】
再过四年,他才终于把欠条上的金额还清。但与此同时他已经被磨光了所有志气,挤在拥挤的房屋中介所磨着时间,不敢结婚,甚至与有妇之夫在空房间里大战几百回合。
而同事跟上司聊起房子卖不出去的原因,提到的“买房的人想再便宜三十万,卖房人觉得房价会涨不肯便宜”,还有“诗人”完事后被对方质疑卖房能力时说“卖房人多,买房人少”,寥寥几笔写出了当时台湾的买房压力。
面对女主晓萍的逼婚,他借着寻找机会的理由去大陆发展。镜头扫过出租房里的电视机,上面放着马英九连任的新闻。在马英九上任前,他制定了具体的“633”的经济发展目标,即经济增长率达到6%以上,失业率降到3%以下,人均GDP达到3万美元。然而,台湾经济并未改善,“633”一项都未实现,贫富分化加剧,失业率上升,物价上升,房价高涨。马英九连任的八年,更将这一场噩梦不断催化。
【民国一百零五年,返乡】
四年后,“诗人”蓬头垢面,偷渡回台湾。导演并未交代他落魄的原因,但从“诗人”一句“他有种就不要回台湾”可以看出,“诗人”为寻机会去了大陆,却被台湾同胞欺骗。
回到家乡,他才知道女主被富二代骗到怀孕流产并患上抑郁症自杀。他找回女主,晓萍温柔地帮他剃掉胡子理了头发,并未提及四年前他的狠心抛弃。干起出租车生意的“诗人”,在晓萍细腻的照顾下,终于体会到晓萍的好,向她提出求婚。命运不曾厚待他,本以为岁月可以安稳,晓萍却在当晚割腕自杀。
而在“诗人”跑出租的时候,导演安排了这样一个镜头:乘客打着电话说“人家靠关系靠法令扣你个帽子把你扣死”,挂完电话听到收音机里讲着“我们有坚定的信念去捍卫民主、自由的生活方式”,还嘲讽地说“没事讲这些干嘛”。
面对晓萍的死,“诗人”联系上曾经比自己还债的黑社会人士,用钱买下了一把手枪。交易地点和当年还钱地点一样,一个废弃已久的桥洞,外面阳光普照,走进里面一片漆黑,不知掩盖了多少罪恶。枪支贩卖、威胁恐吓、人身攻击、高利贷、黑社会,导演想要表达的东西太多太多。
拿着枪,他逼问富二代为何欺骗晓萍致她不堪绝望自杀,富二代笃信晓萍怀的不是自己的孩子,因为他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面对富二代在枪支威胁下也不曾更改的回答内容,“诗人”不敢面对是自己导致晓萍怀孕并流产进而患上抑郁症自杀,是四年前他嘴上说着去寻找机会实际上是抛弃了她,更是自己四年后回来,给她身上放了最后一根稻草。是自己,晓萍深爱的自己,辜负了晓萍的自己,将她推入深渊。
最终,他回到出租屋,写下最后的诗句,举枪自杀。
-The End-
《最后的诗句》像是一面镜子,照出我当下平稳生活背后的脆弱,启发我去思考如何避免陷入生活的困境。
2000年台湾大选,政党第一次轮替,华人历史上首次发生的不流血和平政权转移,陈水扁成为首位非国民党的中国民选总统。那时未来一片光明,无论是台湾还是“诗人”未来的生活。
但后来,经济一片低迷,“诗人”从理财产品推销员有着一间独立办公室,到后来干起房产推销员与一群人挤在同一个空间,就业情况一年不如一年。而在生活上,年轻人只有靠家人出钱才办得起婚礼,更别说买房子。如果说父亲带来的高利贷追债是“诗人”颓废的起因,一连串生活的压力则是将他打垮无法翻身的成因。
有命运的捉弄,更有诸多政治因素的参与,我们好像离政治很遥远,但它又间接影响着我们生活。看电影时,友人说“倘若大陆的经济稍微出现点下滑,我们也有可能像‘诗人’这样生活陷入绝境”。整个社会就是一台运转着的机器,牵一发而动全身,我们被时代裹挟着向前,不论是好是坏。
这不禁让我想起刚刚播出的《极限挑战》所拍摄的内容:四十年前,结束十年动荡的中国恢复了高考,一大批知识青年参加,录取率只有百分之三左右。他们在没有机会的时代,不放弃自身努力,等到机会来临时有足够的能力抓住机会。四十年后,整体教育水平的提升使得就业竞争激烈,就业机会不少,但想要拥有一份好的工作需要更高的水准。
在《极限挑战》第四季第二期的最后,他们来到崇明高中举行了一个活动。六个嘉宾各提出一个关于父母是否给孩子带来便利条件的问题,若回答是便可站在前一列的起跑线。六个问题回答完,六条远近不同的起跑线上,还有四五位同学站在最末端也是最开始的起跑线,而有的孩子已经站到了第二条起跑线。发起开始口号后,所有人都拼命往前,画面上浮现“没有伞的孩子必须努力奔跑”的字句。
人生这场马拉松,无论外界条件如何,最终决定自己人生的还是自己。
最后,附上“诗人”所写的诗句:
我孤独地 在微凉的季节
收拢双臂
等待午后的炙阳
给与我苍凉的生命
一丁点悲悯的温柔
也许走了
将不再痛苦和遗憾
醒了
又是春暖花开的一天
只盼一天清晨醒来
我们都是美好的人
有着美好的人生
阳光将拥抱我们
在风中摇曳的脆弱
我将拥抱她
像拥抱一场纯真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