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

最终，依然喜欢的还是悬灸。

一管艾条在手，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一旋二定三啄四摆，艾的香气伴着特异的烟热热地直透着穴位。慰抚赶撵着那些劳筋酸肉的痛和体内的湿寒。

贫家净扫地，贫女净梳头。喜欢的是那份从容的风雅和气度。小门小户小脸面，凡事简朴务实为要。

乡间田头，河沿沟畔，常见的野草闲花，也有它们各引为傲的脾性。

万物生长，四季轮回，一本《黄帝内经》，包罗万象。内养，内求，是为个人和民族智慧。

母亲没念过书，性情急燥，但仍不妨碍她爱子女和家庭的心。

春来榆钱嫩柳芽，槐角荠菜煮鸡蛋，青艾窝头蒸蒲黄，母亲说，吃了这些，可以保孩子们身体健康，无病无灾。

端午艾草长熟，母亲往往远山远路地去割那还带着露水的野艾。大捆大抱地背来，悬在通透处。

母亲整个夏季都用艾草煮水给我们洗澡。还把艾草编成辫子。夏夜奥热，我们洗过澡，躺在院子里平板垫上看星空，听父母说往事，说散落各地的亲戚们的故事。父亲不时把那点燃的艾草鞭挥几下驱赶蚊虫。我对蚊香过敏，闻不得那股怪味。却偏好闻艾草香。母亲的大蒲扇也不时送来轻凉的风。或者“啪”地打一下相互乱踹乱踢着玩的我们。

往往醒来时，我是在屋里的小床上。常使我犹疑半天，不知梦里梦外。

一边给母亲熏灸着，给她讲养生，一边心里感叹，我有一个好母亲。清贫时，砥砺劳作，不怨言，不巴结，咬牙抵抗生活；小富时，周济弱难，不显摆，不即安，尤事勤俭。过往人情心里有本账，不翻脸，不骂人。

行年到今，自己处事为人，不愧心，不怕鬼，多是有母亲的影响。血液的传承，骨子里的那份善恶，不关乎教育和学历。

看一个女子的行动举止，就知道她以后的生活会过得好不好，她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母亲，也会知道这样的母亲会生养出什么样的子女来。

母亲孩子样地大悟：哦，是这样啊！可我从没像你一样地乱花钱。

喜极这样常能使我词穷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