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记得第一次见到陆婷时，长发大光明，瘦巴巴的身材，一身粉色的运动服，并不起眼，直到两人一起出现场。那是她第一次坐敞篷跑车，保时捷718boxsters。
在她诧异的眼神里，陆婷惭愧的说，这是她便宜的车了。
从那以后，出现场基本开suv，平时跑车不重样的开。用陆婷自己的话说，衣服没得选，除了制服就是便装，只能换车找快感。
原本李艺彤和局里那些直男癌一样，以为陆婷就是一个来混着玩的富家子弟，想不到出任务时是那么的冷静心细。
最让她心服口服的是，有次围追悍匪，她们的车在混乱的车流中眼看要撞到围栏。李艺彤清晰的记得，陆婷当时第一反应伸出右手，拦住了由于惯性往前倾的她。因为着急抓人上车没系安全带，如果没有陆婷的保护，她可能就住院了。
从那以后她管陆婷叫大哥，谁再说大哥的闲话，她必怼回去。
有些人，眼睛看到的样子未必是她真实的样子，外界贴的标签也只是标签，不能代表她的全部。
奉贤集团应该和其他写字楼一样，晚上六点准时下班。可是还不到正点，就看见这个集团年轻漂亮的总裁，悠哉悠哉的来到了地下停车场。
李艺彤赶紧下车跟过去。
在没有立案的情况下，以警察身份频繁调查一位集团总裁是没有立场的，所以只能在停车场等她出现。
没想到，总裁也划水。
“黄总，下班啦，”李艺彤双手插着裤袋，大胆的站在白色玛莎拉蒂跑车旁，眼神锐利的盯着手已经拉开车门的黄婷婷，调侃的说道，“这么早，急着出去啊。”
“李警官，这么快又见面了。”
惊讶的表情里似乎有些欣喜，对她的再次出现似乎并没有反感的情绪。
“黄总有时间吗，一起吃个晚饭吧，”她不擅长说那些寒暄的废话，但也不好意思过于唐突，“正好有些事想跟你再聊聊。”
“哦，”黄婷婷的语气流露出一丝失望，对李警官的晚饭邀请做出了更进一步的提议，“那去我家吧，我不太喜欢在外面吃。”
李艺彤点点头没有拒绝，在一个人的家里能发现更多的信息。
“不过，”刚上车的黄婷婷又窘迫地下来了，面露难色的指着自己的车位，“你能帮我先把车开出去吗？”
同样是女司机，出个车位对李艺彤这种开过悍马穿梭大街小巷的人来说，小菜一碟。
车开出停车场后，已经是晚高峰了，黄婷婷干脆拜托她直接送自己回去。
“黄总，没想过雇一个专业司机吗？”
等红灯的时候，李艺彤不禁问出口。既然水平不行何必逞能，非要在开车这种事上亲力亲为。
“我不喜欢坐陌生人开的车。”
“对你来说，我也是陌生人。”
“可你是警察呀。”
黄婷婷笑起来，下垂的眼角有种稚气未脱的天真感，是她这个年纪，这种身份的人很难有的。倒是给高中生做安全讲座时，看到过许多这种纯洁无害的笑容。
女孩最美的时光是短暂的，有的成长为女人，有的则变成了女尸。
黄婷婷住的是高档公寓，一个人。
李艺彤记得自己曾在陆婷家的别墅迷路过，那是她去的唯一次，因为陆婷平时不住她父母家，也是住公寓，格局和这里相差不多。
看来渴望自由的富二代，都喜欢单身公寓。
室内开阔，装修简练，家具齐全但看上去没有多少使用的痕迹，鞋柜的拖鞋只有两双，看来鲜有客人来访。
“喝点什么，咖啡，果汁，还是茶？”
黄婷婷热情的语气，差点让她忘了自己是来办事，恍惚间还以为自己是来串门的。
“不用忙了，问完我就走。”
李艺彤站在客厅，言辞和她的站姿一样，笔直。
黄婷婷不顾她的婉拒，还是倒了杯果汁，放到茶几上，然后乖巧的坐在沙发上。今天她穿的是白色无袖长裙，皮肤被衬的白到发光，无知的眼神仰视着站在那的李艺彤。
原本准备好犀利言辞套话的李警官，此时咽了下口水，也坐了下来。拿出本子，态度依旧是公事公办，但语气明显比预期温和了许多。
“我，有话直说了。能再跟说我一下，您和华沙的关系吗？”
“她是我表哥的妻子，也就是我的表嫂。”黄婷婷的态度不卑不亢，也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李艺彤把从网上下载的纸质简历从包里拿出，放到茶几上，指着工作经历那一行，再问，“您忘了这一条吧，难道对自己曾经的秘书一点印象都没有吗？”
黄婷婷扫了一眼，恍然大悟的笑着解释道，“哦，你不说我都忘了。她确实做过我的秘书，不过那会儿她只是我的二秘，没什么太多接触，所以不熟。”
这个理由也说的过去，可有工作关系不说，很容易让人生疑。
她审视的看着黄婷婷，对方干净的眼神让她捉摸不透，但是过于干净反倒不像该有的状态。
“那你的表哥李旭怎么认识她的，你总该知道吧，就算你不问，亲戚之间也会谈起。”
“可我真的不知道，”黄婷婷的语气不仅无辜还有些歉疚，“那些亲戚没事总喜欢议论别人是非，我几乎不和他们交往。”
这种一问三不知的回答是最让李艺彤窝火的，而且对方还不是她的疑犯，只好隐忍不发，但查案也讲究时机，这次再问不出什么来，一而再，再而衰，保不准下次黄总就发脾气了。
她放松身体，放下笔靠着沙发，唠家常似得说，“是啊，谁家都有几个闲言碎语的亲戚，自己过的不如意，也不想别人过的舒坦，像你们这种家庭背景，肯定觉得华沙是高攀，也不知道她在婆家都受了什么气..”
说着说着，哀伤的情绪又泛起，李艺彤咬着牙憋回去，表情并不好看。突然感觉手背一凉，黄婷婷挪到她身边，看着她的手，若有所思。
“饿了吧，想吃点什么，我知道有家餐厅的..”
她话没说完刚起身，就往后仰，李艺彤眼疾手快的接住了她轻飘飘的身体，第一反应是找甜食，看到茶几上的果汁，马上拿过来。
“张嘴，快，把果汁喝了，听话。”
黄婷婷努力张开嘴慢慢喝下果汁，溢出嘴角的果汁被李艺彤用手接住。一杯果汁下肚，头不那么晕了，只是身体依旧虚弱无力。
“我看外卖也别点了，我去给你拿点水果，你先垫垫肚子，冰箱里有啥给你做点啥算了。”
她横着抱起轻盈的黄婷婷，放到沙发上时，裙领的角度一下低到胸口，虽然对方干瘪的身材没什么看点，可李艺彤还是本能的移开了视线。
她和冯薪朵在一起的时候，经常吵架冷战，但只有一次她真的冤枉。因为她在冯薪朵换衣服的时候背过身了，冯薪朵以为她嫌弃平板身材，冷漠了她一个礼拜。
冰箱里除了水果就只有鸡蛋，难怪会有低血糖，连包泡面都没有。
李艺彤找到碗，熟练又快速的做了一碗鸡蛋糕。
“小心烫。”
她用餐布垫着碗端到黄婷婷面前，看脸色依旧很差，想想，拿起勺子，还是喂一下吧，毕竟是病号。
黄婷婷很温顺，喂一口吃一口，只是吃的越多，看她的眼神越深邃。
“要是没有你，我可能就会突然死了。”
李艺彤不悦的皱了下眉，打消她的念头，“你死不了，没有我也会有外卖小哥来救你的。”
“一个人如果想死，别人是救不了她的。”
黄婷婷笑着说完这句话，气氛一下陷入了沉默，李艺彤看她的眼神又变的捉摸不定了。
直到单调的手机铃声打破这种凝滞的沉默。
“发卡你去哪了，能回来吗，有案子了。”陆婷的语气虽然有点急却从不催促她。
“回，马上回。哎等等，你来接我吧，我开别人车过来的，一会儿把地址发给你，好了。”
“你又要忙了，”黄婷婷的脸上逐渐恢复了血色，坚持送她到门口，倚着门边目送她离开时，眼神虚弱的看着她说，“注意安全。”
像个关心的老友，或是多年的女友，但其实，她们明明不熟。
“怎么跑这来了，来看房子呀？你要是想换房子，搬我那住啊，地方大房间多，可以给你搞个健身房，”陆婷开着黑色卡宴很快就到了，看到她就忍不住唠叨。
“大哥，我一直拿你当兄弟，你别老是想睡我呀。”
李艺彤及时臭不要脸的打断陆婷的话痨，果然对方吃瘪的闭上了嘴。
“你年纪也不小了，一个人觉得孤单寂寞冷就找个女朋友嘛，不要老怕被人骗，能骗你一辈子的人，就是真的爱你。”
“神经病，脑子有问题。”陆婷被她说的脸有点烧，脑子里突然闪出一个人。
李艺彤却叹了口气，惆怅的自言自语着，“也许我真的有病，对一个人的自杀耿耿于怀..有时候以为自己查出了真相，自鸣得意，时间流转，又不禁扪心自问，到底什么才是真相，又或是真相，真的是最重要的吗…”
“你怎么也开始自言自语了，”陆婷疑惑的看了她一眼，直觉她一定遇到什么事了，右手伸过去安慰摸了摸她的头，“别想那么多，一会儿到了现场还有更多要琢磨的呢。”
“肉麻，”她拍掉了陆婷的手，看向窗外，一栋眼熟的大厦出现在她视线里，“大哥，停车！”
“干嘛，你落东西了？”
“我车落这了，你把案发现场发给我，我自己开过去，你先走吧。”李艺彤匆忙的跑下车，看她风风火火的跑步姿势，陆婷稍微放心了些，果然查案才是她的治愈剂。
车刚起步没多远，陆婷不经意的瞄到了一位熟人，走在街边的冯薪朵，手里领着塑料袋，看样子应该是刚去采购。
她马上靠边停下，摇下车窗，大声的叫住，“冯薪朵！”
正在思考事情的冯薪朵站住，回过头，一双大眼睛茫然找寻着呼唤自己的声音，最后目光停留在一辆黑色卡宴，车窗里探出半个身子，笑容灿烂的向她招手。
“去逛超市啦，我送你回家吧，正好顺路。”跟李艺彤呆久了，陆婷也学会大言不惭了。
“你都不知道我住哪，怎么顺路啊？”冯薪朵无情拆穿她后，又给了个台阶，“我住春藤小区，你顺不顺啊？”
“顺顺顺，上车。”
这倒不是假话，她刚才接的案子现场在荷苑小区，两个小区挨着，既不耽误办案，又把妹撩了，陆婷心里嘴都笑歪，谁想到。
刚坐上副驾的冯薪朵控制不住自己的职业病，眼睛扫描一样观察起陆婷的车，内饰卫生还可以，没有烟酒味，就是物品摆放太乱，尤其是手扶箱。
“这有东西被夹住了。”
冯薪朵本来也是好心，打开扶手箱把露出的边角掖回去，没想到，掉出一件褶皱的短裙，款式暴露不说，一眼就能看出来，size比陆婷大一码。
“没想到你喜欢玩这个。”说完面无表情的又塞回去了。
陆婷一下慌了，平时唠唠叨叨这会儿支支吾吾的话都说不成整句了。
“我我，你听我解释！”
“别了，辣耳朵。”
“哎呀，你别误会，那是李艺彤的，”
“那你们是日久生情喽。”
陆婷的脸一下红了，莫名对这个词汇感到羞耻，方向盘差点把不住，减缓车速，认真跟她解释，“那是发卡上次出任务做卧底我给她买的，谁知道她还嫌弃，就扔车里了。这车有几天没开，我就忘了这事了，我们不是那种关系，你千万别误会！我不喜欢她那种类型。”
“哦，那你喜欢什么类型啊？”
冯薪朵又打开手扶箱，把那件裙子仔细叠好，随口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