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

我在我的花园下棋,执黑子。

园子里花朵正盛。花朵们娇嫩明艳,相互争香,又彼此偎依,不过这美好的一切不能填补我心里的一角缺憾。

眼前有一棵枝叶茂密的大树,美杜莎浓发一样的树冠挡着灿灿骄阳,大树全身洋溢着火山一样的能量光芒,金色的阳光仿佛圣剑一般穿过枝叶的缝隙。

“因为它,我的花园多么冷。”每次感觉到寒冷,我总这么想。

这棵树在我的眼睛里发芽,当时在瞳孔的映照下它是那么可人,不经意间,它慢慢长成能够遮挡太阳的大树。

我们距离咫尺,只是之间隔着万重山径,还有数不清的小河流。这使得触摸它身躯的念头只能放在脑海里。

一种不满足的遗憾渐渐植入心里。

“生命如此短促,我们应该好好对待生活。”听到说话声,我抬起头,身旁站着一个男人。

对这种适用所有人、适应所有场合的应景话,我不置可否的耸耸肩,应付一句:“没错,每一年的每一天,我们都在为解答这个问题奔忙。”

男人执起一只白子,说道:“您的黑子似乎遇到麻烦了。”

“咳,我知道,如果那棵树能让光漏下更多,噢,天知道,它居然从我的眼里长出来,现在又挡住我的光,为这盘棋我花了不少时间…虽然每一步总有不知道该怎么走的时候,不过呢也下了这些时日。”

男人的表情好像带着一点笑意,他望着那棵树:“也许正是这棵树尽力挡着那光,才不使黑子或者棋盘像巧克力一般的融化,让盘面仍有可以走棋的线和点,就像轨道上还行走着火车。”

“您是个乐观主义者。”我想,还是快点结束对话,我不想听什么鸡汤文。

“我也曾对如何选择,或者如何判断事物,感觉疑惑,”沉吟片刻,他似乎要吐出一番长篇论调,“我尝试从只字片语推理一个人意欲何为,试图从蛛丝马迹拼凑一个事件的所有情节,为了找到或者抓住一个可能的可能,我毫不犹豫的搭乘去往一切地方的车,但每一次的接触却令我疑心这或许只是一个诡计——只要我拉下它的面具,就会发现这只是一个气人的伪装。我不时遇到一些人,他们甚至成为我亲密朋友,我们交谈时有个声音在心里悄悄响起‘下个决心,或者好,或者坏’。哦,什么是好呢,是赢得筹码拿到数不清的金元吗?什么是坏呢,是失去一切将痛苦的面目埋进坚硬的路面同时逐一咒骂生活的不公吗?我曾得到很多,也曾失去不少,但是,我仍不能下决心……”

说到这里,男人停了停。

我以为他会就此打住,追问了一句:“最后呢,你找到答案了吗?”

“承载我的车行驶在不同的轨道上,每个交叉点上总有一个人向我挥手致意,来不及让对方看到我的回礼,车就驶向另一个点。起先,我饶有兴致地数那些悬在枝头的石榴、从阳台垂下的吊兰,还有无数向后驰去的屋檐,后来,我头枕着椅背,闭着眼,静静享受流动的风,我能够感觉到,”他捏着白子,带着欣赏的目光望着它,微笑着说道,“浑身散发着N°5味道的清晨在我身边醒来,多么迷人;我独自伫立海边,蓝色热裤般热情的波涛涌起性感的白色浪花,真美;还有那甜蜜如蛋糕的巨大粉色蝴蝶结,它翩翩而至,点亮了整个花园,仿佛这枚白子反射的那棵树漏下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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