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本松的菊人形

沒見過菊花之前我就覺得自己必須喜歡這種花了，那是因爲讀了陶潛，喜歡他“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生活態度。後來，怎樣初見菊，是忘了的，單只記着是在花盆裡的菊，花色偏黃，無精打采的，心裡着實是失望了好一陣子呢。再後來，住在了日本鄉下，花的種類讓我眼花繚亂了若干年，那會子再見菊，便是在各種菊花評審會展上，或是誰家田間院角，也少了驚豔，因爲枝幹很脆的關係吧，常常被不經意地欄上幾根麻繩，或是癱倒在地上，就算是花色很豔麗，也看不出她的“高貴”花語。

無意中，我竟是拒絕種菊的。猶如對待愛情。

據說，《萬葉集》裡有157種植物登場，偏偏無一首詠菊，這就是說，可能在日本的飛鳥時代及奈良時代中期沒有菊，估計是在奈良末期及平安時代菊才從中國東渡而來吧，到了鎌倉時代，“菊紋”作爲皇家的“家紋”開始被使用，現在日本的50圓硬幣的後面，護照上，以及一些關乎皇家的大勳章上都有菊的圖案，菊已經成了日本皇室的象徵，而各地一到菊花盛開的季節，便事有各種與菊花相關的活動，各種菊花展上，都內個總理大臣賞什麼的，可見其盛大。

從我家開車40分就到了一個叫二本松的城市，這裡的“菊人形”展，每年都是轟轟烈烈的，而今年，來日本鄉下近20年的我竟是第一次去。

菊花是菊科多年生長植物，短日性植物的特徵，使它馬上就變成了被栽培的物種，有了溫室，一年四季到處都能見到她了，我便是不喜歡這種大量被栽培的感覺，還有那些大團大團的大朵菊，規規矩矩的花朵和枝幹，美麗的毫無瑕疵，距我對菊的幻想相差的太遠。

但，菊還是美麗的。

“菊人形”就是頭和手足是人形，身體用菊花扎出的與真人大小一般，起源於江戶後期，一度極爲盛行，現在殘留的號稱“日本三大菊人形”是福島縣二本松市，福井縣越前市和大阪府枚方市，因爲少子化的原因，大阪府設在遊樂園裡的菊人形在2005年就終止了，所以啊，如果有喜歡這種菊展的朋友，還是建議來福島啊，這裡的菊人形是各種福島有名人的樣子以及電視連戲劇裡的人氣人物啊。二本松還有很多好看的地方，我還比較喜歡100多年前這裡出生的一位女性油畫家以及女性思想運動者智惠子，喜歡她娘家的酒藏改造成的“智惠子の生家”以及她丈夫寫給她的那些愛意滿滿的情詩。

話說這菊人形喜歡的人自然是喜歡，我單是只看花色便好了。日本菊有很多好聽的古典名字，如嵯峨菊，美濃菊什麼的，但還是更喜歡我們文字上的菊的別稱，從隱逸花，齡草，壽客，花中君子，傲霜花，黃花，節花等等，每一個別稱都隱喻着中華文化的特質，慢慢想來也是很有意思的。

我還是看中了那些小瓣小朵碎花的像是野生種的菊花，想是這樣的花才配得上陶淵明的餐桌，是的，這樣的也是食用菊，滿腹時的點綴自然是風雅的，想那陶公，飢腸轆轆之時以菊充飢，黯然啊。在我，菊，便有了絕望的高雅。

決定種菊。

順便再說，在霞城公園裡，還有一個好去處，那就是“洗心亭”，是江戶時期遺留下來的建築物，半山坡上一草屋，下臨一池清水，過去是叫“墨繪の御茶屋”，一條路間滿是楓葉，甚是好看，沿着池塘還有一排紫藤長廊，想到了春天也會是另一番美景的吧，這種地方喚作“洗心”倒也應景。

值得推薦的是回來時吃的那家叫“若武者”的拉麪店，祇有兩種白湯麪，一種叫“姬”一種叫“泡”，兩個漢字完全不想幹啊。小小的店面，幾張小桌，滿牆的各種參賽記錄，原來誤闖到了有名的店鋪啊。店鋪的後面便是噗噗啦啦一長溜的“藏”，想必也是大戶人家，只是來不及探究故事了，急着去學校接卡奧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