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年还会与你见面吗(一)

“我也许不够深情,陈年,但我对得起你。”


我叫明梦,是一个婚礼策划师,兼职婚姻介绍人,也就是俗称的媒婆,或有客气点的会叫我我红娘。

因陈年算是我的患者,对外从不说他是顾客,不过他一年在我店里开销很大。

首先他恐婚。

别说这不是什么大事,他可是教科书式的那种恐婚。

他的前未婚妻保守估计也有快两位数了。

这个从刚过婚龄就开始想要成家的男人如今已经事业有成了,或者说我的明年marryme婚介所都已经小有成就了,他还是没有能够娶到妻。

你问我知道他为什么恐婚吗?

我也想知道呢。

这个男人已经和恐婚症对抗了四五年了,屡战屡败,但好在他屡败屡战。

我现在看他的眼神已经是看一个行走的债权人了,毕竟他几年如一日地为明年marryme贡献不菲的咨询费。

你想问我一个婚介所为什么还会收咨询费吗?我的兼职并不包括心理医生,那个行业在我看来有些神秘,我这种毛躁的人搞不来……虽然我当陈年的知心小姐姐已经很多年了。

说到多年,我和这个男人确实快有九年的交情了。

看着他从尚可称为青涩的二十岁左右到现在的奔三。

900926,我手机的解锁密码,这个老男人的生日。是这个刚好大我两岁的自恋男人改的。

九年是什么概念……3152天,75648小时,4538880分钟,272332800秒。

也不是刻意记得,只是认识他的那天很巧,他的十九岁,我的十七岁。

这样的巧合,总是会给人我们会有故事的错觉,包括我自己偶尔也有这种错觉,但也仅限错觉。

我和陈年并没有故事。

虽然现在是一口一个陈年叫他了,很早以前还是毕恭毕敬叫着学长的,可好像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

这九年里是一起经历了很多事情了。

看着这个男人从幼稚得可以,到如今冷静得可怕,我心里不是不唏嘘。

一起过的第一个年好像是七年前了,印象里那是他买房的那一年吧。两个都没有回家的人一起看烟花、吃年夜饭,那个时候感觉挺像家的。

那时候这个城市还没有开始禁炮,十二点钟声一响整个城市都是欢呼雀跃的感觉,大街小巷噼里啪啦的鞭炮和烟花构成了记忆里离家后最温暖的一个年夜。

可他大部分时候都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并不是居家款。

幸好他不是居家款,不然我可能也没法淡然地和他做这么久的朋友。

这些年,他分了很多女朋友。

他第一次失恋还挺有仪式感的。我陪着他坐在学校外二门的天桥上一罐一罐喝酒,明明是初春的季节,那晚的酒却凉得让我发冷。现在想想牙疼是在那时埋下伏笔的,当时还不敢和他耍贫嘴,再加上我酒量不济,光顾着自己一小口一小口喝着,一不留神他就已经喝掉了好多罐。说起来挺心酸的,就算是醉了他还是意识清醒地收拾好残局,甚至都不用不着我搀扶,脚步坚定眼神清明,要不是他走着走着掉眼泪,丝毫不会觉得他醉了。

那以后就再没有见他为谁掉眼泪了。

说来也奇怪,明明是一个女人缘特别好的人,恋情却永远不长久。他刚买车的那年我考了驾照,本来是帮他撕分用的,好处就是他开车接送我,他总在车里放《女人花》,也许是因为这样,他女人缘总是很好吧。

关于他的细碎的回忆很多,陈年这个男人吧,除了恋情不稳定,对朋友是真的挺好,有次我妈来看我,我觉得她就是来视察我婚介所的……结果我给忘了去接她,想起来的时候陈年已经开车把她送到店里了。这事被我妈大肆宣扬,大抵是我的“不孝”和陈年的“礼貌周到”形成了强烈对比。

我妈最关心的俨然是我对象的问题,问题就是我没有对象……

她:“我看陈年那小伙子不错。”

我:“那我给你做媒?”

后来说得多了见仍不管用她就消停了,不对,也不是完全消停了,她开始不停给我安排相亲对象。

还记得二十岁生日的时候,她说家里出事了,我还急冲冲请了假回家,幸好那会是周末也没有耽误什么事,结果就见了人生第一个相亲对象。

不过我对相亲的态度已经有了转变,毕竟已经相亲历史有快六年了。这些年,除了和陈年做朋友以及经营marryme以外,定期回家见我妈满意的相亲对象就是最执着的事情了。

不过这几年也不是完全没有谈恋爱的,大二的时候和陈年的青岛室友宋屿森在一起过一段时间,分手却很仓促。他现在倒挺风光,陈年说他和我分开以后意志没有消沉,开始刻苦学习……然后研究生去清华硕博连读了。

对宋屿森是一种什么感情呢……他符合我对初恋的一切幻想,刚刚好的白衬衫刚刚好的笑容,甚至他是青岛人还有他姓宋的这些个设定都很为他加分,脾气秉性都是我喜欢的,接触下来也没有任何毛病。但还是分手了……我都开始觉得感情有点累赘了。

分手的那天很平静,特别平静地陪他在天桥上一罐一罐喝酒。陈年是第一个知道的,他知道的时候我失恋这事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初恋在同一天分手也是一种神奇的缘分吧。

有很多细碎的东西在支撑我们的友情,更有甚感觉快成为亲情了。

去年陈年订婚宴的时候也邀请了他,好巧不巧我们还坐在了同一桌上,想来也是应该如此,最好的朋友和最要好的室友偏偏不那么要好。

宋屿森还是和几年前一样,清冷自矜,西装革履,人模人样,他冲我笑的那一刻差点就站不稳了。

“明梦,这些年我一直是一个人,听说你也是。”他还是好脾气地笑。

“我不是,我有陈年。”我不想接他的茬,也不想显得太狼狈。

“你说的是订婚宴的男主角陈年吗,”他自嘲地笑笑,“明梦,这么多年了,你还是看不清自己的心吗?”

我没来得及回复他的逼问,陈年就已经昏倒在他第一个订婚宴上,而他第三个未婚妻显然没有料到这一出。

“事不过三对吧明梦。”订婚宴的前一天他还在和我说第二天的细节,像是恐婚症好了大半,我明白他的意思,当众宣布结婚对他来说并不是易事,订婚宴可以作为一个彩排。

这个办法我早有想到过,但不知道出于怎样的私心,一直不愿意对他提起,不过他这次的失败让我有种莫名其妙的安心。

为什么会有人如此急切地想要把自己的余生交付给另一个人呢?我想不通陈年,他也不理解我为什么始终回避找对象。

“明梦你要是还喜欢宋屿森就去找他啊。”陈年好像总觉得我和宋屿森是有余地的关系,可能在他看来是一滴眼泪都不想落的和平分手吧。

可是他不知道,所有的大悲大喜都在那短短的时间里经历了一遍,那种刻骨铭心的疼痛让我选择做一个感情世界里的鸵鸟。和宋屿森分手的那天,我很平静地吃饭上课,可是从天桥下来回到宿舍后,一个人在宿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没有人知道,哭得最歇斯底里的那一天到底经历了怎样的疼痛。

太疼了真的,我不知道来到我这里让我帮忙策划婚礼的新人们都经历了怎样的甜蜜和疼痛,但我已经受不了任何苦涩了。

刚分手的那个月,室友问我,如果宋屿森想和我复合,我会怎么办。

“当然是毫不犹豫答应了。”我记得我当时是那样说的。

可是走出了那段时间以后,重新审视这段感情,我看到的是我映射到他身上的我对爱情的渴望,他符合我所有的设定,他近乎完美,可爱情不是靠完美的人设就能完美进行的。

以前用心喜欢过的这个男孩子越来越优秀,我祝贺他,但不会再回头。

可陈年总不这样想,他以为我碍于面子不愿意主动联系宋屿森,其实我有他的各种联系方式,只不过更愿意远远或者说,冷眼旁观他的生活。

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很难把他加入到未来的规划里,他也不是轻易能被人加到规划里的善茬。

互不相干各自安好反而是最好的结局,而治疗陈年才成为了生活乐趣。


[陈年的恐婚症如何治疗,宋屿森为何和明梦分开,下节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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