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19

    我和芬芳同班两年,又都在一堆黑不溜秋只懂玩泥巴瞎胡闹的村童里面算是出挑的,难免不被拿来比较。有人说,我更胜一筹,学习好,下笔有神出口成章,像我父亲一样温文尔雅,看着就有教养,长得也灵秀;有人说,还是芬芳好,长得喜庆机灵,别说在学校里是个拔尖的,地里庄稼活都是一把好手呢,奖状贴了一屋子,将来肯定考上好大学。很长一段时间里,关于我俩的话题,热度居高不下,如果那时候有校园论坛,估计我俩能雄霸榜首,一直刷屏。奇怪的是,处于风暴中心的本人反倒不争不斗,和谐到令人发指。

    我们像双子星一样被老师们捧在手心里,好几个女老师简直把我们俩当自家孩子一样。我还记得,有个姓关的女老师,家里改善生活炸了一盆小鱼,她都要兜到学校一大半,藏在办公室抽屉里,再悄悄叫我们俩去“加餐”。匆匆忙忙在课间十分钟吃完,我俩再趁人不备偷偷溜回教室,抿紧了嘴巴不敢说话,怕别的同学闻到鲜香的小鱼味道。以至于在后来很长时间,每每想起关老师,我的口腔里似乎就能瞬间充满鲜香酥脆的小鱼,那种微微带着点腥味的鲜,那种面芡混合了五香粉的特有的咸香,和着鱼肉的淡淡的清甜,就像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毕业,没有争吵、嫉妒与欺骗背叛的无忧时光,叫人难忘。

    记得当时,学校为了提高学生成绩,丧心病狂到小学二年级就开始上早晚自习。那时候父亲带着我住在他教书的初中,坐落在一座占据高处的平缓地块上,和我的小学之间隔着一道浅沟。每天天蒙蒙亮,我就背上书包出发,顺着羊肠小道一直走下去,走到沟底以后再走上去,上去以后,第一个路过的,就是芬芳的婶子家。

    我轻轻拍门,不能惊醒她婶子,芬芳悄悄开门,也不敢开灯,怕婶子骂。有时候陆陆续续会再来几个女同学,我们都猫着腰,跟演默剧一样溜进屋,摸到床边,坐下静静等着芬芳穿棉袄。笨重的对襟大棉袄外头还要罩一件碎花罩衫,一个一个揿钮按好,然后是棉裤、罩裤,棉袜、棉靴,只听见窸窸窣窣的衣服响动声和压低了的哗啦呼啦洗脸的声音,穿戴洗漱完毕,我们再手拉手静静走出来,慢慢合上门,走出院子,才能长舒一口气,笑着闹着一起往学校跑。

    那时候所有人都热衷叫人上学,大家兴冲冲摸着黑跑遍整个村子叫这个叫那个,大部队集结完了,才一溜串手拉着手去上学,更不用说成群结队去上厕所,一起在下了晚自习以后围在门口挤挤挨挨等着拖堂的同学下课,才一起闹哄哄回家去。大家好像都有用不完的力气和热情无处发泄,所有人都沉浸在一种集体狂欢式的热闹和喧嚣中乐此不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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