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枪手的岁月(三)

老田这个名字为什么会萦回这么多年,绝不是因为他教会了我多少知识,而是因为他让我感觉到这世界上除了父亲之外,还有一些值得信赖的男人。

他是英语老师。虽然后来教历史去了,再后来好像是教劳动课去了,但在我心里,他教英语还是教得最好。

当时我并不知道英语还有英式英语和美式英语的区分(现在知道了但两式都没学会),我就知道有一种英语,叫老田英语。

老田的英语是要连读的。比如"How are you?"这句话,老田是读作"哈娃柚"的,而隔壁班的老师则读作"好啊柚"。以致交换老师进行口语考试的时候,我竟然不知隔壁班老师的问题应该回答"Fine, thank you. And you?"而在那次英语考试中以一分之差没有得到满分。

也不知是老田教得十分好,还是我学得非常好。反正那时候英语考试每次都接近满分。可是让我印象最深的,还是课堂之外的老田。

记忆中的老田,是一个不太会打扮的中年男人。不知是他当过兵,还是家中有亲戚当过兵,那个穿着好像是军装的,骑着一个二八自行车,缓缓驶过校园的老田,一直就成了我梦中的老田的样子。

他个子很高,所以在推自行车行走的时候,还要低耸一点肩膀。

看到他把自行车停在办公室门前的无数个日子里,如果那天我做完作业了,我就跑到他跟前,大声地说:"田老师好!"如果没写完作业,或者是犯了一些错误(比如跟一个叫郭晓红的女生打架啦),我就像耗子见了猫一样地“风紧扯呼”。

后来老田也摸出了规律,但凡我见到他不打招呼风紧扯呼的日子,他一上课就先审问我。当时我尚年少,对敌经验不足,再加上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同学的出卖,老田这有枣没枣打一竿子的方式多数情况下可见奇效。

于是罚值日是经常的。我不太会干活,所以值日很慢;我又是个爱较真的人,打地就想扫得一点尘土也无,跟狗舔的一样,所以慢上加慢。

可是当我做完值日要走的时候,总能看到老田刚刚锁上门低耸着肩推他的自行车。

其实挺感动的。有时值完日回家天都黑了,我妈就到村口等我。我就想是不是老田的老婆,也就是我们的师母,会到他们村口等他。然后老田或者下车低耸着肩推着车边走边与师母唠家常;或者让师母坐在自行车上搂着他的腰,和着夜色回家。

后来我才知道我所想的一切都不可能会实现,因为听说师母有关节炎长年卧病,我想象的如此平常的美好,对他们来说却如此遥远。

而老田因为要照顾家里,在忍受了我让他等得花儿都谢了的几次值日之后,终于妥协了。

不罚是不可能的,不过每次罚的时候,还会再找一个犯错误的同学陪着一起受罚。

更让我记忆犹新的,是老田对大家喊他老田的反感。

其实我当老师后,也曾对学生们喊我老薛有点反感。后来学生又发明了一个新称呼:薛哥。这个听起来就亲近了不少。

可是我当老师的时候,比学生也就大个七八岁,而老田的儿子都比我大不少,我要叫他田哥,恐怕他更上火。

而叫他田老,他也没到七老八十,好像也不合适。

再说大家都叫他老田,我叫田老,也显得有点二。

理由找够了,也就心安理得地叫老田。

我心安理得,老田心生不爽。

好在我们也不至于傻到当面叫老田老田,老田知道我们背后喊他老田,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偏偏我,竟然当着他的面喊了一次老田,这下事大了!(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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