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鹅、杜鹃和渣男

1.

夏天的夜热的让人心烦意乱，我光着膀子坐在电脑前，看着无聊的电视剧，地上的空啤酒瓶被老二走路时碰倒，叮叮咣咣像世界大战，处于睡着边缘并且有起床气的老大从床上扔下一只原味内裤，精准的扔在老二头上。老三在上铺笑的不能自已，振动频率堪比跳蛋，我朝他扔去一卷卫生纸，世界安静了，随即上铺传来日本爱情动作片女演员的娇喘。

  宿舍总是这么闷，蚊帐里关了一只蚊子，在惊恐的不停转圈，我突然很同情它，一个小小的蚊子，被关在蚊帐里出不去，该有多么的绝望，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救它一命，应该也有0.5级了吧。我想，今晚上就不进去了，饿死它也是一种解脱。但仁慈持续了1分钟，我便决定进去把它杀掉。

  每当夏天的时候，我就在后悔当初填的志愿：为什么没有选择一个有空调的学校，而来到了这么一个冬冻夏烫的不毛之地，外面30°，里面40°，外面5°，里面零下5°，我不得不佩服这栋楼设计师的智慧，可以让气温如此的诡异，在半个小时高温和无聊的电视剧折磨后，伴随着老三的一声呐喊，我起身出门。

2.

外面月色尚好，即使是没有路灯的中心湖，此时也遍地结霜，草地上有很多情侣，我像个闯入鸽群的人，走到哪里都会惊起一群惊慌失措的“小鸟”。在下一个转角，耳机里正放着优美的《Swan》，我遇到了她：圆润的额头，淡红的嘴唇，修长的脖子，雪白的皮肤，水面此时像一面镜子，她优雅的浮在上面，涎一口水，仰着头。大提琴低沉的声音震撼着我的耳朵，清扬的小提琴拨动着我的心弦。我看得呆了，在岸边一动不动，脚上有一只蚊子正静静有味的品尝着鲜血的味道，可我舍不得打它，我怕惊着我美丽的女神。

  似乎是注意到我，她淡淡的撇了我一眼，便向湖心处游去，渐渐的消失不见。

  我有些失望，看了看表，竟然已经迟到了15分钟，我加快步伐，朝约定地点走去。

  来到约定的树底下，杜鹃早已等在那儿，她见我来，高兴的叫了两声，优雅的从天上打着旋儿，飞到了我怀里。我把手搭在她翅膀上，为她理顺头上的毛，她责备我为什么来的如此迟，我说因为有一只蚊子咬我。她并不是很懂，小脑瓜疑惑的转了两圈，但也没有细问，我们一起往湖边走去，因为在炎热的夏日，湖边就是避暑胜地。她高兴的在我头上飞来飞去，优美的歌声像立体环绕式音响一般。周围的人对我行注目礼，羡慕我有一只这么漂亮的杜鹃。

  我们坐在湖边，望着天空中的月亮和星星，她坐在我怀里，头枕在我心上，和着心跳，开心的唱着歌。我突然看到了那只天鹅！在湖的那头，优雅的在平静的湖面的淡淡的游着，月光洒在她身上，美玉无瑕。我看的痴了，竟忘记了怀里的杜鹃，杜鹃突然飞起来，对我说：“你拍子快啦！”。我手忙脚乱的把杜鹃抱走，跟她说今天有点累，想早点回去休息。她不明所以，但也默许了，看了我一眼，便飞回了树上。

  夜已深，凉如水，辗转难眠。脑子里全是那天鹅的身影，起身往阳台走去，点燃一支烟，也不抽，望着它慢慢的消失殆尽。挥手一弹，像一颗流星，划过一条抛物线，落在楼下的地面上，砸出一道火星，便熄灭了。老大睡得很死，磨着牙，老二窝在被窝里看着网络小说，老三今晚看来挺舒服，说着梦话“牙买碟”。我暗骂一句：“去他妈的”，上床睡觉。

  在后来的日子里，我发现身边的杜鹃哪里都不好，一起出去时，她飞来飞去的身影让我感到烦躁，她高兴的歌唱让我觉得恶心，她柔亮的羽毛让我觉得油腻，甚至路人投过来的羡慕的目光也让我觉得不堪，她也越来越不懂事，不仅吵闹多动，还总爱耍小脾气，一言不合就跟我冷战，每次跟我冷战我就会去湖边看那只天鹅，慢慢的天鹅也跟我熟络了，她也会唱歌给我听，声音像天籁。唱累她会依偎在我身边，我们一起盖着月光数星星。

  有一天，外面天气正好，不冷不热，吹着微风，我正在宿舍里打游戏，窗外响起了杜鹃的叫声，她叫我出去陪她晒太阳，我正在打团，没有理会，过了20分钟， 她突然从窗外飞了进来，来势汹汹，吓得老三赶紧穿上了裤子，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她在我键盘上一通乱跳，那局游戏，输了。我一言不发的跟她走了出去，她在前面飞，我在后面走，一人一鸟沉默着，下了楼后，站在阳光里，我对她说：“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她娇小的身子颤抖着，呆了一下，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便向远方飞去。望着她飞去的背影，我的心竟然会隐隐作痛，失去了心跳，那一瞬的阳光似乎也变得失去了温度。我对着空气站了一会儿，便向湖边走去，去找天鹅。

  我跟天鹅说了我的不幸，她张开翅膀，把我拥进她怀里。我问她：“你愿意跟我回家吗？“她用头贴着我，没有说话。

  有了天鹅的慰藉，失去杜鹃的伤心并没有持续多久，所以对于人来说，之所以会因为失去而伤心只是因为没有找到更好的替代品而已。

  跟天鹅在一起时，偶尔会想起杜鹃，想起她也会在我身边唱歌，也会依偎在我怀里听我讲故事，也会高兴的跟我出去晒太阳。但也只是偶尔，看见天鹅后，便把这些烦心事扔到了一边。

3.

  时间过的很快，夏天走到了尽头，秋天跟随着风的脚步，吹黄了小草，卷走了树上的叶子，有一天，我去找天鹅，发现她正在阳光下梳理着羽毛，闪闪发亮的羽毛让我心神荡漾，我问她，这是在干嘛。她说：“秋天到了，我要走了。“

  我一怔，仿佛受到了一记重锤，我问她：“能不能不走？“

  她只看了我一眼，似悲戚，也似怜悯，没有回答。

  我又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她说：“不知道。”

  我又问她：“那你什么时候走？“

  她转过头，深深的望了我一眼。便展开翅膀，向天空中飞去，头也不回。

  我一个人呆呆的站在原地，两只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很傻。

  后来，我经常会去那棵树看看，也经常会回那湖边呆呆，一个人晒晒太阳，数数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