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跨国骗局遭遇百年疫情，他们成了“鬼镇”上的足球十二罗汉
记者寒冰报道 如果不是因为新冠肺炎疫情，从阿根廷漂洋过海来到葡萄牙的小伙尼古拉斯·塞罗蒂，原本可以继续追逐自己的足球梦想——尽管他从一开始就被无良经纪人骗着加盟了葡萄牙一家濒临破产的俱乐部。如今，他被“丢弃”到一家葡萄牙的第四级别联赛，在葡萄牙东北部毗邻西班牙边境的小镇上，和另外十一个被困于此的阿根廷队友为了生存而挣扎。
新冠肺炎疫情在欧洲的爆发，让塞罗蒂们发现，这仅仅是旅欧足球噩梦的开始。在这个无论日夜街上都几乎空无一人的“鬼镇”上，十二位阿根廷球员身无分文，只能靠俱乐部食堂的厨娘，以及同街邻居接济食物度日。西甲和葡超俱乐部都在讨论降薪，而这十二个人完全没有这个烦恼——因为从开始到现在，他们就没拿到过一分钱的薪水。
被迫隔离在葡西边境“鬼镇”的三层公寓里，他们只能用彼此监督的方式锻炼身体，以保持状态。他们透支信用卡买来游戏机和投影机，偶尔拍拍真人秀Vlog，让自己保持对生活的热情。足球停止转动的日子，球迷们都在谈论梅西、C罗们的“豪华版”居家隔离，而又有多少人会关注身处职业足球最底层、像GD米兰德斯的十二位阿根廷小伙一样无助的“平凡足球人”，是如何在这场瘟疫中苦中作乐？
▲尼古拉斯·塞罗蒂与他十一个难兄难弟
一场被疫情耽误了的骗局
这一切，都要从22岁的阿根廷球员尼古拉斯·塞罗蒂说起。他出道于阿根廷次级联赛的提格雷俱乐部，在阿卡苏索俱乐部得不到重用。在一位阿根廷商人和体育经理的蛊惑下，塞罗蒂踏上了前往欧洲追逐梦想的理想之旅，与他同行的，还有另一位去年夏天被拉努斯放弃的梯队球员。尽管塞罗蒂在阿根廷的经纪人曾警告过他，这可能是个骗局，但塞罗蒂还是决定冒险一试。
最初的邀请来自葡萄牙第三级别联赛球队奥利维罗，不过塞罗蒂曾请求中间人提前行程，以免错过今年第一季度的阿根廷体育记者资格考试。于是一月他就踏上了葡萄牙的土地，当时他以为奥利维罗俱乐部（商人S.迪艾利克斯控股）会支付他薪水，并提供住所和一日三餐。
然而现实总是比理想残酷。奥利维罗当时深陷财务危机，随时有破产可能。塞罗蒂的经纪人恳求俱乐部体育总监马里奥·鲁纳，能否让塞罗蒂转到迪艾利克斯操控的另一家俱乐部，也就是GD米兰德斯。在那里，俱乐部主席若奥·卡斯特罗负责提供住宿和食物，而迪艾利克斯则负责发放薪水。
▲塞罗蒂在阿根廷效力时期
这个与西乙CD米兰德斯队的缩写只有一字之差的葡萄牙小镇俱乐部，上赛季刚从第三级别的葡萄牙锦标赛（4个组，每组18支球队）降级，如今身在第四级别（20个组，每组10-32支球队不等）的布拉干萨区联赛（11支球队），主场只有区区1100人的容量。虽然只是葡萄牙第四级别联赛，但对在阿根廷也只能踢第三级别首都大都会区联赛的年轻人来说，仍算得上是一扇登陆葡萄牙超级联赛乃至五大联赛的大门。
2月28日冬窗关闭前，塞罗蒂完成了转会手续。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这家俱乐部居然已有11名阿根廷球员，加上他正好12人，堪称蓝白版“十二罗汉”。主席卡斯特罗承诺会增加投资让俱乐部重返第三级联赛，刚到这里的塞罗蒂还有些激动，因为俱乐部处于联赛中游，还是有升级的希望。
GD米兰德斯的球衣款式与巴黎圣日耳曼非常相似，在巴黎还有塞罗蒂非常喜欢的前辈迪马利亚、帕雷德斯和伊卡尔迪。有时候他甚至都差点以为自己是为巴黎圣日耳曼踢球，但他多少忽视了同胞队友们有些灰心丧气的眼神。起初他还不太清楚那意味着什么。塞罗蒂只为球队踢了两场比赛，葡萄牙联赛就因新冠肺炎疫情爆发于3月18日停摆。他和另外11位阿根廷年轻人突然就失去了他们的足球事业。
▲疫情爆发前，GD米兰德斯的最后一场比赛
陌生国度边陲小镇上的弃儿
从那时开始，这十二位年轻的阿根廷球员就被迫隔离在自己居住的廉价公寓里。这栋公寓就像他们在祖国阿根廷熟知的，布宜诺斯艾利斯在上世纪初兴建的那种狭长型的公寓一样：通常标配25个房间，但基本都住着至少10至15倍数量的年轻人，希望从这里开启自己的大都市梦想。
所幸，阿根廷的“鲁滨逊”们居住的公寓翻修过，也没有那么拥挤。三层的公寓有共有10个房间，每层有一个洗手间，坐落在米兰达镇最古老的城区。俱乐部所在的杜罗河畔米兰达镇地处葡西两国边境，户口超过7400位居民，但实际上只剩下2000人左右，大部分是老人和小孩。年轻人都去了波尔图或里斯本，甚至邻国的维戈和巴拉多利德打工。
塞罗蒂的难兄难弟们几乎都是20岁出头的小伙子。最年长的古德利亚斯24岁，司职右后卫；来自美国橘郡的中场贝罗，来自拉普拉塔的前锋古艾拉，以及出身大学生俱乐部的右后卫马查多和同乡边锋巴雷拉年纪最小，都是20岁。他们大多数人来自拉普拉塔和布宜诺斯艾利斯都会区，都在阿根廷第三级别甚至更低级别的联赛效力。他们中有门将，后卫，中场和前锋，足以组成一支完整的球队。职业出身最好的是21岁的中场狄奥尼西奥，来自超级联赛的国防与司法俱乐部，然后就是来自拉普拉塔大学生青训体系的右后卫马查多。
▲难兄难弟们的合照
可能因为拿到了体育记者的资格证，塞罗蒂相比这些年轻而无助的伙伴们，更有为自己维权的思维和表达能力——他连续接受了多家媒体的访问，通过文字报道、电话录音和视频连线等方式向外界介绍他们的“隔离生活”。整个欧洲都在谈论降薪，但对塞罗蒂和他的十一位阿根廷队友来说，他们已经没有任何降薪的空间了——因为他们从来就没领到过薪水！奥利维罗俱乐部主席迪艾利克斯承诺的薪水从来没有兑现。塞罗蒂已经被欠薪两个月，没有看到过哪怕一块钱欧元。
GD米兰德斯的队友们更惨，他已经被欠薪了八个月，从去年夏天至今。塞罗蒂不无伤感地说：“我们省吃俭用，还能活到现在，是因为我们几乎不敢花钱，真的是度日如年。”好在俱乐部还没让他们风餐露宿，但他们却也没法离开这座公寓。整个葡萄牙都在隔离，他们无人问津，成了陌生国度边陲小镇的弃儿。
唯一令他们稍感安慰的是，被困在这里的队友们之间相处得还算不错。整座小镇都被封闭，包括他们蜗居的公寓，除了到超市购物，他们几乎不外出：“有时候，你会幸运地看到一辆车，仅此而已。”塞罗蒂不无伤感地说。
▲相比球星们豪奢的别墅，他们的公寓略显拥挤
在无奈与绝望中守望相助
几乎完全被隔离在这座“鬼镇”的小伙子们，如何打发时间，不让自己在漫长的隔离期里“发疯”？“我们只能在房间里锻炼，彼此互相监督训练。至于娱乐，我们刷信用卡买了Playstation打打游戏，看看背投电影，还有些队友把时间花在看书上。”
塞罗蒂表示，有些球员会起来做早餐，另一些人则负责做午餐。除此之外，他们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俱乐部为他们委派了一位厨娘宝拉，她也是俱乐部食堂的大厨，会负责球员们的正餐。当然，打扫卫生还得小伙子们自己动手。每周日他们都要进行大扫除，并且已经坚持了很久。
葡萄牙的疫情比西班牙要轻得多，他们的人口是西班牙的1/5，累积确诊人数只有1/10，死亡人数更低至1/30。但小伙子们还是非常担心，因为葡萄牙疫情最严重的就是北部。他们所在的小镇还没有发现确诊病例，可最近发现确诊病例的地方距离米兰达只有三公里。
▲他们被困在这座冷清小镇
疫情期间的米兰达镇就像是座“鬼镇”，无论白天黑夜街上都几乎空无一人，小伙子们只能在外出超市购物时，能偶尔看到居民。令他们有点小兴奋的是，居然还有居民认出他们。同一条街上的面包店和菜店老板，偶尔会把做好的面包、新鲜蔬菜和水果放在他们公寓的门口，这让他们非常感动。对于这个在葡萄牙默默无闻的小镇而言，足球俱乐部几乎是他们唯一的骄傲和象征，他们对阿根廷球员们的照顾可想而知。
塞罗蒂们身无分文，远离自己的家人，因为阿根廷与欧洲的禁航也无法回到祖国，只能困在这座三层的公寓里，沉默地等待：“很多人不得不在很小的房间里自我隔离，而我们是十二个人在公寓里放飞自我。至少，我们还很团结，同舟共济。”他们还用摄像机拍下自己日常的生活，就像从荷兰火到全球的社会实验类真人秀《Big brother》。
疫情结束后，塞罗蒂们还能期待重回绿茵场继续拼搏，但这场百年大疫带来的经济损失难以想象，他们何时才能拿到自己应得的报酬？这个在无奈与绝望中等待的过程似乎有些太过漫长了……
编辑 | 把球给我我要回家 图片 | 塞罗蒂推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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