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故事 | 水母
1
那个科学家带我远远的看着那个山谷。
我到这个国家来的第四周，终于得以离开首都，到了这里。
这个山谷在这半年以来都非常有名。三年前，人类的星链计划成功，公开了实时的全球卫星图片，这件事情让所有国家都很尴尬，因为你对某些区域进行卫星屏蔽，就证明这些区域有什么，如果你不屏蔽，那你无论有还是没有都会被看光。
那个时候反正听说是潜艇的预算是增加了，然后就过了三年，三年之后，这个山谷从卫星实时直播APP上消失了。
也不是消失，总之就是被一层东西笼罩了，从APP的图片上看，有点像一个防伪标签。很多人讨论这块空白，有些说反射的是宇宙，有些说，有能量对光进行了折射。
大概过了一个月，我们接到了山谷所在国家的求助要求，前往山谷检查那块地方，那个时候我们才明白，那个区域不是所在国自己设立的，它是自然形成的。
没有人知道是怎么回事，当地人自己也莫名其妙，但是没有照片流出来，只说我们得去现场看。
我们代表团一共是十八个人，当地给每个人都随身配了一个科学家和翻译。然后是4个人一组行动，每四个人有一个班的士兵作为司机和生活保障。
说实话，没人知道自己会看到什么。
科学家的中文说的很好，所以翻译没有什么用，翻译是一个带眼镜的中年人，喜欢抽烟。能看的出科学家的地位比较高，所以翻译都是在车里等我们，我们来到可以眺望山谷的地方，是一个大坝，还在建设中，前后都是山谷，没有水，我们要去的山谷，在大坝的下游。我们从这里眺望，能看到全景。
我觉得那个山谷的空气，和别处不同，似乎是在沸腾，呈现出大量的光线折射，科学家望远镜给我，我勉力看去，就发现山谷的空气中，漂浮着无数的小点，犹如灰尘一样，但是无比的密集。
但我知道那些小点一定比灰尘大很多，但这个距离，我仍旧只能看到无数翻舞的点状物体。
是这些东西笼罩在山谷上头，让卫星无法拍摄清楚。
“是什么东西，蝗虫么？”我问科学家，他是学物理的，我是学光学的，他才26岁，但据说非常权威了。
“是水母。”他回答。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但我知道当地人不太爱开玩笑，特别是他这样长相的。
“大概有十几亿只。”
“在空中？陆地上？”
“是的。”
2
我们往山谷中开去，其他车和我们保持着距离，我相信每辆车里的人都和我一样震惊。
科学家和翻译开始关紧车窗，我们很快就驶进了那片区域中。
缓缓的，我开始能看清那些点状物体了。
随着我们越来越深入，空中飘浮的东西越来越清晰的出现在窗户外面，成群结队。
真的是水母。
水母的种类还不一样，有些很大，有些很小，有些有着极其长的触须，有些就是一片飞舞的花瓣，颜色也是各种各样。
“晚上会很漂亮。”科学家在我耳边说。
“为什么？”
“很多水母会发光。”
他十分平静，但我的脑子已经混沌了，我趴在窗户上往上看，天上的水母之多，密密麻麻，好像动画片一样。
“你不奇怪么？”
“已经奇怪过了。”
我在窗口想打开窗户探头，被翻译阻止了。
“有剧毒，触碰到我们都会死。”
我只要努力用别扭的角度，去看天上，随着我们深入，水母的数量监制铺天盖地。
“我们是不是服用了致幻的药物，你们给我服用了药物。”
“朋友，我们请你来是为了让你解决问题的，不是来质疑我们的。”科学家说道：“我们何必多次一举。”
“那你们这里的地质活动怎么样，地下有致幻气体，火山缝隙冒上来，否则水母怎么会在天上飞。我们都中毒了。”
科学家看着我。
“这里没有火山。”
“你们抓了这些水母了么？”
“都是普通的水母。”
“放你妈的屁，你家普通水母会在天上飞？”我忍不住爆了出口，一方面是因为震惊，一方面是因为他过于淡定的态度。
“你觉得这是没有科学根据的么？”
“你觉得有？”
“一切都有科学根据的。同志。”科学家说道，这个年轻的物理学家看着我的眼睛，我意识到当地人，应该并不是什么结论都没有。
但是我看了看窗外，我实在不知道，这东西应该怎么有科学根据，至少在光学领域里。它一定是毫无根据的，除非我们的大脑出了问题。
车继续往前看，我很快看到了山谷的中央，有一个水泥建筑，似乎是一个军事设施。
“这里本来是一个连队，这个山谷里没有其他结实的建筑，我们对这里进行了加固，大家都会住在这里。”科学家说道，“我们排在第九号？”
“什么第九号。”
“问话顺序。”
“问什么话，问谁？”
科学家不说话了，他递给我一份文件。
“回到房间之后，可以先读这份简报，我不口头为你解答了，然后我们会回收这份简报。简报里有所有需要预先知道的信息。”他顿了顿：“第11到第34页是我写的。”
我第一次在他的神情中，看出有一丝小得意。
3
房间只有一张弹簧床，被子是干净的，但是房间有一些潮湿。
照明比较昏暗，据说是因为发电机数量不够。更多的发电机正在调过来，我在这里并没有感知到物质匮乏，但在这里，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一切都是不足，差一口气的样子。
但是足够我看简报了。
这份简报分三个部分，因为有大量图片，其实文字很少，讲的是一个人，叫做李国载，四十六岁，是一个住在这个山谷里的农民。这个人有一天回到村子里，手上肿胀，然后就昏迷了，昏迷了之后，一直在说，他被水母蛰了。
然后李国载在第四天的时候死了，那个时候村子里的人开始怀疑他是被什么毒虫子咬了，中毒迷糊了，一直在说水母。他们以为水母是一种虫子或者是李国载的胡话。
有趣的是，这个村子里的人并没有见过水母，也不知道水母是什么样，直到有一大批人去了附近临海的城镇，在海鲜捕捞厂做加工工作，看到了水母的样子。回来之后，他们回忆起李国载的伤口，确实和水母的蜇伤是一样的。
他们开始发自内心的相信，山谷里有水母这件事情。
当天晚上，他们其中有人就看到了，村子的天空中，开始出现飘动的荧光水母。
这些水母的物理规则似乎是独立的，也不需要进食，也不需要呼吸，进行过捕捞，比空气重，其中有大量的水。
但就是可以漂浮，当水母被杀死之后，仍旧可以被漂浮，乃至于在空中腐烂溶解。它都是独立于物理规则之外的。犹如一个幻影，又确实可以被摸到。
这是第一部分。
第二部分是讲述村民的教育结构，当地实行的是11年制义务教育，但因为非常特殊的原因，这个村的村民没有受过任何的教育，他们对于世界没有的基础常识认知，我一开始不明白为什么要大篇幅讲解这个，后来才明白其关键性。
这个特殊原因之特殊，几乎是这件事情的关键，但这里无法详尽说明，我们只能说，这个村子里的人，都是完全没有任何常识，他们去到临海城镇之前，没有出过这个村子一步，出去之后，也完全没有大面积的和其他地区的人交流。
这一部分的落点在于，为什么愚昧地区，会流传更多的鬼魂、妖魔的传说，并且有大量所谓的目击报道，而经历过基础教育的地区，这样的传说就会趋近于零。
然后是第三部分，第三部分讲的是，量子力学中，意识和物质的关系。其中提到了一个概念。
我可以用小说笔法把这件事情讲的非常玄妙，但是我觉得还是直来直往吧。
这个部分里提出了，其实很多人都提到的一个问题：你发自内心相信的东西，你的信念是否可以影响物质。
一个简单的命题，在量子力学里已经几近真实，人类的意识可以影响客观物质，在微观层面上，而稳定的宏观是由微观组成的。逻辑上，人类的意识，就可以影响宏观。也就是，我想看到什么，我才会看到什么。
但事实并不是这样，这个世界的宏观是绝对稳定的，当你看着桌子，说你要一杯水的时候，并不会有一杯水出现。
为什么会这样。
有一个理论认为，是你的潜意识并不相信，这里有一杯水。人的潜意识就像一把锁，他在锁住你意识影响宏观现实的能力。
也就是说，你可以无限让自己接近，相信这里有一杯水。但是你没有办法真正相信。
0和1就代表了这杯水会不会出现。
历史上有很多人发现这个道理，印度教、佛教，很多宗教都有修炼自己潜意识，让自己相信自己可以控制宏观世界的修炼方式。而人一旦突破了潜意识的封锁，他就立即可以随意影响四周的物质。几乎可以做到任何的事情。
这个在宗教上叫大彻大悟。
而且，一旦他第一次相信，他就不会再不信。
那么，人的潜意识锁，在人生下来的时候，是不是空白的，理论认为并不是，在人的基因里，有一套对于世界的基础认知，生下来就写进了潜意识里，之后，通过常识的学习和摄入，这些潜意识里的锁，会更加具体，所以这个世界的宏观相对稳定。
但是这个村子里的人，和其他地方不一样，他们从出生开始，没有摄入任何的常识，他们对于世界的认知，完全来自于想象。所以他们非常容易的相信了，水母在森林中出现这个事实。
于是四周的宏观就开始坍塌出水母。
很多宗教界人士，都会和你提及一个概念，叫做所知障，在佛教中，你的知识会成为你悟道的关键。你的知识越多，你自己坚信的越多，你的宏观世界越稳固，你就越难以突破。很多人觉得这样解释偏颇，但在这里，简报认为这个观点是正确的。
最开始水母的数量并不多，如今如此巨大的数量，来自于和村民的访谈会，就是刚才科学家和我说的，我排在第九号的意思。
在我们之前，有很多科研人员，已经和这些村民进行过攀谈。
在这一长段的时间研究中，通过攀谈，有很多科研人员和士兵，因为现实常识的突破，开始反抗自己潜意识里的常识，导致这里的水母越来越多。
这就是11到34页的内容。
但仅止于水母，并没有出现超越出更多现实的可能性。
这一切仅是猜测，暂时他们还不敢将这个区域的村民，带出这个区域，也不敢让他们了解更多其他的东西，以免出现水母之外的情况。
最后，在简报的尾部，做了如下警告。
和村民攀谈的过程之后，有12%的人，开始完全相信自己的意识可以影响现实。其中有0.3%的人，认为自己的意识生成了一部分水母。佐证条件是，水母中开始出现以前没有出现的种类，这些种类是这里的村民没有的知识结构。
在进行攀谈之前，告知如下风险，如果出现这样的情况，并被发现，是无法离开这个区域的。此风险已经充分告知过两国政府。
4
轮到我的攀谈会的时候，天色已晚。
这里有一面墙被改造成了巨大的玻璃，虽然不是整体玻璃，但是也看的很清楚。
夜晚，在空中的水母都开始发出荧光。
好像无数的奇形怪状的孔明灯。
数量实在太多了。漫天绚烂的水母，有些巨大的犹如龙一样划过，有些细小像萤火虫。更多的是一盏一盏波动的悬灯。
前一个攀谈会还在进行着。
我在门口等候，欣赏这个美景。
忽然房间内部传来了一声痛苦的尖叫，里面有一个中国人在大喊：我明白了！
就在那个瞬间，忽然走廊里的士兵和等候者都发出尖叫。
所有人看向外面，我看到了黑夜中，月光下，有一条巨大的鲸鱼，忽然从森林中跃出，鲸鸣了一声，冲向了月亮。在无数的水母中，划开一道巨大的缝隙。
5
西方极乐世界，天雨曼陀罗，一步一莲花。
这是我昨天做的一个梦，做的时候觉得很屌，起来想写下来，写到一半就发现也没什么。都是烂梗。
但已经写到一半了，还是写完吧。
估计是睡前看铁血战士看的。